第140章 归途絮语(2/2)

“不关你事,我也不想提。”

“好,好,师父继续。”

“后来这个书生回幽魏,没有把她接回去,我妹妹翘首以盼,后来活生生气死了。那年你的母亲八岁,以婢女的身份拜入我门下,由我悉心教导。那丫头九岁就能背《云笈七签》,十二岁参透玄门心法。同代弟子中,再没比她更灵透。”

“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您是他老舅啊,照顾一下她,不应该吗?”

“我身边也有很多敌人的,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懂了。您是我母亲的舅舅,所以我不该叫你师父,应该叫您一声舅姥爷。”

“闭嘴,她从来没叫过我舅父,你更不许这样叫。”

“那还是叫师父吧。”顾承章笑道,“您老接着说。”

“顾涟漪,是一个很倔很倔的丫头,大概和她妈妈一样,后来……”

熊崇说了很多,也很细碎,配合着嗒嗒作响的马蹄声,似乎在催眠。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顾承章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神情。那是沉浸在久远幸福回忆里的温柔光亮,如同冬日暖阳;同时,又交织着深不见底的伤感与遗憾,如同深秋寒潭。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脸上矛盾地共存着、流淌着,汇聚成一股令人心头发酸、眼眶发热的力量。顾承章完全沉浸在这由往事编织的氛围里,忘记了肩头的疼痛,忘记了马车的颠簸,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在熊崇的絮叨中,顾涟漪的形象逐渐清晰,仿佛看到了生母就在眼前。这是一个温婉的女孩,像一株含羞草,外表柔软易折,却在无人处倔强地生长。对亲情与爱情的渴望如同虔诚的信仰,既纯粹得令人心疼,又偏执得近乎病态。她的温柔是经年累月的习惯,而那份藏在眼底的倔强,才是灵魂最真实的底色。

但对于母亲的感情故事,熊崇绝口不提。原因嘛,不说也知道,肯定是过于悲情了,熊崇不愿去触碰。既然那个男人对母亲如此绝情,对自己也没什么养育之恩,那再追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顾承章也就到此为止,不作任何深究。

母亲的故事,顾承章显然是听不够的,直到暮色降临,熊崇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出了洛邑,往南约八十里。

这是城郊,庄稼茂盛,人烟稀少,三三两两的村落中升起袅袅炊烟。

“饿吗?”熊崇问道。

顾承章摇了摇头。

熊崇下了车,把马牵到小河边饮水。“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黑了,不如今晚就歇在这里,随便吃点东西,明天再走吧。”

“好。”顾承章看了一下肩胛上的伤口,翻开的皮肉已经让蛊虫啃食干净,结痂的速度很快,覆盖了整个伤口。再休养几天,当保无虞。

他回到车厢,翻找食物和过夜的衣服。

“别找了,我不会准备这些东西。”熊崇盘腿坐在一棵树下,“听灵萱说,你烤东西有一手,色香味俱全。十多年了,也不想着弄点给我尝尝?”

“成啊,但是这里除了田鼠没什么别的东西,你吃吗?”

“你能不能再恶心点?”

顾承章嘿嘿一笑,“您老有没有见过姜飞叶的太公杆?用来钓鱼一流,直钩都能钓上来。让他来钓几条鱼,应该不是难事。”

“那是用来钓因果的,你别惹他。”熊崇今日有些反常,看顾承章的眼神都近乎溺爱。

“知道了。不过话说在前头,连盐都没有,不可能有多好吃,仅限于烤熟、能吃。”、

熊崇点了点头。口腹之欲,他向来克制。在骨鸣涧清修的时候,喝点泉水,吃点浆果、苔藓,也就凑合过了。

顾承章削尖了两支木棍,蹲在河边。“这里鱼有点小了,不过也好,鱼刺就软一些,五条穿一串刚刚好。”

看着顾承章聚精会神地叉鱼,熊崇叹了口气。自己不在的时候,他说话办事还像个样,错了也能及时回头;在自己身边呢,感觉就永远长不大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