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冬至里的团圆宴（1/2）

冬至前一天，姑苏城下起了今冬第一场雪。

雪是半夜开始下的，细细的，密密的，像筛下来的面粉，静静地落在平江路的青石板上，落在茶馆的黑瓦上，落在河边的枯柳枝上。天亮时，雪停了，整条街铺了层薄薄的白，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微光。屋檐下挂着冰凌，一根一根，晶莹剔透，像时光凝结成的琴弦。

笑哈哈茶馆里，炭火烧得旺旺的，红亮的光跳跃着，把墙上的年画、缂丝都映得有了温度。顾伯正在和面——冬至要搓圆子，这是老规矩了。糯米粉在大陶盆里，加了温水，慢慢揉，揉成光滑的面团。

“顾老板，今年圆子馅准备了几种？”周老师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肩上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

顾伯抬头笑：“老四样：芝麻、豆沙、桂花、鲜肉。不过今年多了新花样——小雨姑娘说要加‘茶味圆子’，用茶叶磨粉和面；阿鑫要弄‘芝士圆子’，说是年轻人喜欢。”

正说着，门被推开，程浩、林小雨、陆小雨三人一前一后进来，都裹得严严实实，鼻子冻得红红的。

“好冷！”程浩搓着手，“雪虽然不大，但风真刺骨。”

顾伯给他们倒热茶：“快喝口暖暖。冬至了，该冷了。不冷，哪像冬天？”

吴画师最后一个到，已经在窗边坐下，铺开速写本：“我画个《初雪平江》。这雪薄，正好——厚了压断树枝，薄了才有意境。”

三位老师傅也陆续到了。冯师傅穿着厚厚的棉袍，围着围巾；沈师傅披着斗篷，手里还抱着个手炉；金师傅最实在，直接穿了件军大衣。

“这雪下得好，”冯师傅在炭盆边坐下，“瑞雪兆丰年。明年年画的销路，该好了。”

沈师傅点头：“雪景缂丝最难织。这雪薄，织起来有层次。我明天就开始织。”

金师傅已经开始想吃的：“冬至大如年。咱们的团圆宴，该准备了。”

是的，冬至团圆宴——这是笑哈哈茶馆一年里最重要的聚会。从春天到冬天，从惊蛰到冬至，平江路上这些人，在茶馆里经历了太多：有手艺的传承，有创意的碰撞，有尴尬的笑谈，有温暖的相聚...冬至这天，要把所有人都请来，吃顿团圆饭，说说话，暖和暖和。

“今年人比往年多，”顾伯算着，“三位老师傅，咱们茶馆常客，工作室的学员，还有新来的小雨姑娘...得摆三桌。”

程浩说：“工作室的学员都说要来帮忙。小雅会做点心，阿明会刻萝卜花，小丽会摆盘...都是这一年学的。”

林小雨接话：“我设计了菜单和座位卡，用年画风格，喜庆。”

陆小雨最细心：“我准备了冬至茶——红枣、枸杞、桂圆、生姜煮的，驱寒暖身。”

三位老师傅互相看看。冯师傅先开口：“我刻了‘福’字版，可以拓在红纸上，每人一张，当礼物。”

沈师傅说：“我织了批小挂件——冬至主题的，梅花、雪人、汤圆...每人一个。”

金师傅最实在：“吃的我包了。除了圆子，还有冬至必备的：羊肉锅、红烧蹄髈、八宝饭...保证大家吃好。”

冬至当天，雪又下起来了。这次下得大些，雪花一片一片，慢悠悠地飘着，把平江路装点得像个童话世界。茶馆从中午就开始忙活——三张八仙桌拼成一个大长桌，铺着沈师傅新织的“瑞雪”茶席，靛蓝底子上织着雪花图案，对着光看，雪花仿佛在发光。

墙上挂了冯师傅新拓的“福”字，每个字形态各异——篆书古朴，隶书端庄，楷书工整，行书流畅。窗上贴了剪纸，是工作室学员们剪的：胖乎乎的雪人，圆滚滚的汤圆，笑眯眯的福娃...

厨房里热气腾腾。金师傅掌勺，阿鑫打下手，几个学员帮忙。羊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香气飘满了整条街。圆子搓好了，白白胖胖的，一排排摆在竹筛上，像一个个小雪球。

下午四点，客人们陆续来了。先是平江路的老街坊——王掌柜提着一坛黄酒，李师傅带着自家腌的腊肉，孙大夫送来几包驱寒药茶...接着是工作室的学员们，个个穿着新衣，脸上带着笑。最后是三位老师傅，每人手里都拿着礼物。

茶馆里挤满了人。炭火烧得旺，茶香混着菜香，人声伴着笑声，暖和得让人忘了窗外的雪。

“各位街坊，各位朋友，”顾伯站在茶馆中央，声音洪亮，“今天是冬至，咱们平江路的老规矩——团圆。这一年，咱们在这儿经历了春的萌动，夏的热闹，秋的收获，现在到了冬的团圆。不多说，上菜！”

第一道：羊肉锅。铜锅端上来，热气腾腾，汤色奶白，羊肉酥烂，配着白菜、豆腐、粉丝...大家围坐，你一筷我一筷，热乎乎地吃下去，从胃暖到全身。

“这羊肉炖了四个时辰，”金师傅介绍，“用的是湖羊，加当归、枸杞、生姜。冬至吃羊肉，暖一冬。”

第二道：红烧蹄髈。油亮亮，颤巍巍，用筷子一夹就碎。冯师傅最爱这个：“我年轻时，冬至必吃蹄髈。师傅说，吃了蹄髈，来年脚步稳。”

第三道：八宝饭。糯米蒸得晶莹，里面埋着红枣、莲子、桂圆、核桃...甜而不腻。沈师傅细细品着：“这米选得好，粒粒分明。甜度也合适，不过分。”

主菜过后，是圆子。四种馅，每种都有讲究——芝麻馅象征日子香甜，豆沙馅寓意红火，桂花馅代表富贵，鲜肉馅则是实在。茶味圆子和芝士圆子是创新，大家尝个新鲜。

“这芝士圆子...”冯师傅尝了一个，皱眉，“洋玩意。”

但年轻人喜欢。小雅说：“冯爷爷，您再尝尝。这芝士是阿鑫特调的，加了点桂花蜜，中西合璧。”

冯师傅又尝了一个，表情松动：“嗯...有点意思。”

最让人惊喜的是陆小雨的冬至茶。红枣、枸杞、桂圆、生姜，慢火煮成，汤色红亮，甜中带辣，一口下去，浑身发热。

“这茶好，”周老师赞道，“《黄帝内经》说‘冬三月，此谓闭藏’。冬至饮热茶，正是闭藏之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更热烈了。顾伯提议：“咱们每个人都说说，这一年，在茶馆里最难忘的事。”

王掌柜先说：“我最难忘春天那场直播。看着冯师傅刻版，沈师傅织缂丝，金师傅做点心...隔着屏幕都觉得热闹。我那几天店里的生意都好了一倍。”

李师傅接话：“我最喜欢夏天的清凉竞赛。那么热的天，大家聚在一起，扇扇子，吃凉粉，说笑话...热也不觉得了。”

孙大夫想了想：“秋天那场飞花令有意思。程浩那句‘一枝红杏出墙来’，我能笑一年。”

大家哄笑。程浩红着脸：“孙大夫您就记着我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