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暑里的清凉竞赛（2/2）

结果五花八门。有人投蒲扇：“风软，不伤老人关节。”有人投冷泡茶：“适合办公室，方便。”有人投凉席：“真想买一匹。”有人投土空调：“回去就做。”

但得票最多的，是“大家聚在一起说笑”。

王掌柜说：“今天我笑了十几次，一笑就忘了热。”

李师傅说：“跟老伙计说说话，时间过得快，热也不觉得了。”

小雅——工作室的学员——说：“看老师傅们较劲，看程哥他们想点子，比看空调有意思。”

三位老师傅相视一笑。冯师傅说：“这些年轻人，花样是多。”

沈师傅点头：“但热闹。夏天就该热闹，热闹了，就忘了热。”

金师傅最直接：“我做了三大盆凉粉，全吃完了。大家吃得开心，我就开心。”

竞赛结束了，但大家都没散。天井里摆开了长桌，金师傅做的消暑点心一样样端上来：凉糕、凉面、凉粉、绿豆汤...大家吃着，聊着，笑着。

槐树上的温度计显示：三十七度八——降了零点四度。

也许不是真的降温了，但大家心里凉快了。

周老师摇着蒲扇，感慨：“《黄帝内经》说‘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夏天就该热闹，就该生长，就该像今天这样，老老少少聚在一起，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吴画师已经画了厚厚一本速写。他画冯师傅摇蒲扇的悠然，画沈师傅摸凉席的专注，画金师傅做凉粉的麻利，画年轻人捣鼓“土空调”的认真...每一张都生动，每一张都有故事。

程浩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走到三位老师傅面前，认真地说：“冯师傅、沈师傅、金师傅，今天这场竞赛，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不是哪种法子更凉快，是...”

他顿了顿：“是清凉在心，不在外物。老法子有新智慧，新点子有老根基。最重要的是，咱们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就把夏天过成了节日。”

冯师傅拍拍他的肩：“你小子，总算说了句明白话。”

沈师傅难得地笑了：“缂丝要经纬交织才成匹，生活要老少相融才有味。”

金师傅递过一碗绿豆汤：“喝。甜的，凉快。”

暮色降临时，大家才陆续散去。天井里恢复了安静，只有槐树上的知了还在有气无力地叫着。

顾伯收拾着桌椅，忽然说：“下个月立秋，咱们再办个‘迎秋会’。”

程浩眼睛一亮：“好！到时候，三位老师傅教做秋食，我们年轻人弄点秋趣...”

“就这么定了。”冯师傅背着手往外走，“但说好了，秋食得按老规矩——立秋贴膘，得实在。”

沈师傅接话：“我可以织匹‘秋色图’，金黄赭红，看着就丰收。”

金师傅已经想好了：“做栗子糕、桂花糕、芋头糕...秋天糕点多。”

三位老人说着话，消失在巷口。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三个影子挨得很近，像是这些年争吵、较劲、和解的缩影。

程浩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平江河。河水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虽然还带着暑气，但已经有了傍晚的凉意。

林小雨走过来：“程哥，今天真好。热，但开心。”

陆小雨也说：“我爷爷常说，夏天不热，哪知秋天凉快；冬天不冷，哪知春天温暖。今天我才真懂了。”

小墨和阿鑫最后出来。小墨手里拿着把蒲扇——是冯师傅送他的，扇面上刻了个“静”字。阿鑫提着个食盒，里面是金师傅让他带回去的凉糕。

“程哥，下周工作室还上课吗？”小墨问。

“上，”程浩点头，“但改晚上。晚上凉快，咱们在茶馆门口上课，点着灯笼，摇着扇子，讲手艺，讲故事。”

“那得多有意思！”阿鑫眼睛亮了。

是啊，多有意思。在闷热的大暑天，找到了清凉；在古老的平江路，找到了新意；在老少相聚的笑声里，找到了生活的真味。

这就是姑苏，这就是平江路，这就是笑哈哈茶馆——热也笑，冷也笑，四季都有笑哈哈的理由。

夜深了，茶馆的灯还亮着。顾伯在柜台后记账，算盘珠子啪嗒啪嗒地响，和窗外的虫鸣应和着，成了夏夜最安心的背景音。

程浩最后检查了一遍门窗，准备回家。走过天井时，他抬头看了看那棵老槐树。树影婆娑，月光从叶缝里漏下来，洒在地上，像一池碎银。

他想起小时候，外婆也是这样的大暑天，摇着蒲扇给他讲故事。故事里总有神仙妖怪，总有智慧善良，总有一个清凉的世界，在扇子的风里，在讲述的声音里，在听故事的人的心里。

现在，他成了讲故事的人。讲手艺的故事，讲传承的故事，讲这条老街上一代又一代人，如何用智慧、用创意、用笑声，把每一个炎热的夏天，都过成清凉的节日。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也许更热，也许有雨。但没关系，因为在这条老街上，总有凉茶，总有蒲扇，总有故事，总有等着你的、笑哈哈的人们。

大暑过了，夏天就快过去了。但清凉的记忆，会留在这个夏天，留在这个午后，留在每一个参与过这场“清凉竞赛”的人心里。

晚安，平江路。晚安，夏天。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