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失败料理笔记（1/2）

六月中的苏州，梅雨季即将来临，空气里已经能嗅到潮湿的气息。“姑苏第一锅”的二楼书房里，林墨正对着二爷爷从瑞士带回的箱子发愁。

“程兄，你说这箱子怎么打开？”林墨指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木箱。这是昨天刚收到的国际包裹，从瑞士寄来，寄件人是汉斯教授。附信说，是在整理二爷爷故居阁楼时发现的，箱子上贴着字条：“给墨儿、浩儿——等你们笑够了我那些成功之作，再来看这些失败品。”

箱子没有锁，但设计了一个精巧的机关：需要同时按下四个角落的暗扣，箱子才能打开。程浩研究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林兄，你看这四个暗扣的位置，像不像火锅的四格？”

确实，箱盖上的暗扣分布如同九宫格火锅的四个角。林墨试着同时按压，“咔哒”一声，箱盖弹开了。

里面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沓沓用麻绳捆好的笔记本，还有几个贴着标签的玻璃罐。最上面放着一封信，是二爷爷的笔迹：

“墨儿、浩儿：如果你们看到这封信，说明你们已经笑了我的成功，也准备好了笑我的失败。这些是我在瑞士二十年料理实验的‘黑历史’——那些难吃到让人哭、奇怪到让人笑的失败作品记录。别小看它们，我的成功都建立在它们之上。笑完之后，也许你们能学到些东西。”

程浩解开第一捆笔记本。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失败料理实验记录·第一卷·1980-1985”。

翻开第一页，时间是1980年11月3日：

“今日试做‘瑞士奶酪东坡肉’。设想：东坡肉软烂，奶酪香浓，当是绝配。过程：按东坡肉做法，加入格鲁耶尔奶酪碎。结果：奶酪遇热融化，浮于肉汤表面，冷却后结成一层白膜，状似猪油凝固。口感：外冷内热，外咸内淡，奶酪与肉味相克。汉斯评：‘像在吃肉味奶酪布丁。’陈阿婆评：‘糟蹋了好肉。’结论：中西合璧需谨慎，不可强融。”

旁边画了张示意图：一盘黑乎乎的肉，上面盖着白色的奶酪膜，旁边画了个哭脸。

程浩边看边笑：“二爷爷这是把东坡肉做成甜品了？”

林墨翻开下一页。1981年2月14日：

“情人节，尝试‘巧克力馄饨’。设想：瑞士巧克力闻名，中国馄饨鲜美，甜咸或可碰撞。过程：黑巧克力切碎，混合少许核桃，包入馄饨皮，水煮。结果：馄饨皮破，巧克力融化漏出，一锅黑汤。捞起残余，巧克力已苦，核桃已软。弗里茨教授尝后说：‘我宁愿吃纯巧克力。’陈阿婆拒尝。结论：有些界限不必打破。”

示意图更精彩：一锅黑水，几个破馄饨飘着，旁边画了个爆炸的符号。

他们继续往下翻。失败记录五花八门，有些听起来就匪夷所思：

“1982年5月，试验‘啤酒小笼包’。设想：瑞士啤酒泡沫丰富，或可替代肉冻形成汤汁。结果：包子一蒸，啤酒挥发，只剩苦味。皮厚无汤，肉柴无味。”

“1983年8月，创‘冰淇淋炒饭’。灵感来自夏日炎热。结果：饭未炒热，冰淇淋已化，成一锅甜咸粥。汉斯夫人勉强吃一口，表情痛苦。”

“1984年12月，试做‘圣诞树造型年糕’。用菠菜汁染绿，树莓酱点缀。结果：年糕冷却后变硬，圣诞树直立桌上不倒，需用锯子分割。孩子们称‘可以吃的玩具’。”

每一页记录都详细得可笑：原料配比、操作步骤、失败原因、试吃者反应，甚至还有“改进设想”。二爷爷用中医问诊的严谨态度，记录这些荒诞的实验。

程浩笑得直拍大腿：“二爷爷这是把厨房当实验室了！而且实验结果全是失败！”

林墨却若有所思：“你看他记录的这些失败原因，其实很有道理。比如奶酪东坡肉那篇，他分析说‘奶酪蛋白质遇热变性，与肉脂肪不相融’，这是科学的观察。”

他们继续看第二捆笔记本（1986-1990）。这一时期的失败作品更“高级”了：

“1987年3月，受苏黎世艺术展启发，创作‘抽象派酸菜鱼’。将鱼肉切成几何形状，酸菜摆成现代艺术造型。结果：造型美，但鱼肉厚薄不均，有的生有的熟。艺术评论家汉斯说：‘这确实很抽象——抽象到不知道该怎么吃。’”

“1988年9月，试验‘分子料理版龙井虾仁’。用球化技术将龙井茶汤做成珍珠，虾仁低温慢煮。结果：茶珍珠遇热破，虾仁过生。陈阿婆问：‘这是生的吧？’弗里茨答：‘这是现代。’”

“1990年1月，创‘可食用中药盆景’。用各种药膳材料制作微型园林景观。结果：景观美，但药材味道混合后怪异。病人说：‘医生，我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吃风景的。’”

最绝的是1990年6月的记录：

“今日突发奇想：为何不将苏州园林搬上餐桌？遂创作‘狮子林狮子头’——将狮子头做成假山造型，配菜做成园林景观。过程复杂，耗时六小时。结果：造型惊艳，但狮子头冷却后变硬如石，需用刀叉锯切。汉斯说：‘这确实像狮子林——都是石头。’陈阿婆说：‘正清兄，你还是看病吧。’”

旁边贴了张照片：一盘精美的“园林景观”，中央是个巨大的狮子头假山，周围是用蔬菜雕刻的亭台楼阁。二爷爷在照片背面写道：“艺术价值：五颗星。食用价值：半颗星。开心价值：无数颗星——大家笑了一晚上。”

程浩看着照片，又哭又笑：“二爷爷这是用生命在搞笑啊！”

林墨翻开第三捆笔记本（1991-1995）。这一时期的记录开始有了变化——失败依然很多，但二爷爷的态度更豁达了：

“1992年4月，第n次试验‘巧克力松鼠鳜鱼’。已失败七次。今日调整配方：巧克力涂层减薄，增加梅子酱。结果：稍有进步，但仍怪异。汉斯说：‘至少这次能看出是鱼了。’陈阿婆说：‘至少这次没吐出来。’吾心甚慰——失败乃成功之母，吾已有很多‘母亲’。”

“1993年8月，奶酪生煎包试验进入第三年。今日调整：包子皮加厚，奶酪减量。结果：包子不破，但奶酪少无味。进步方向：寻找奶酪与肉汁的平衡点。路漫漫其修远兮...”

“1994年12月，圣诞大餐准备‘八宝饭火锅’。将八宝饭放入火锅中煮，配甜汤底。结果：米饭化开，成一锅甜粥。孩子们爱之，大人摇头。结论：料理如人，各有所好。”

笔记本的边角开始出现更多涂鸦和笑话。在1995年的一次失败记录旁，二爷爷画了个自画像：一个老头对着烧焦的锅子哈哈大笑，旁边写：“又失败了！真好玩！”

最后一捆笔记本（1996-2000）最薄，但最珍贵。这时期的二爷爷似乎不再追求“成功”，而是享受实验过程本身：

“1997年3月，与弗里茨比赛‘最奇怪但能吃下去的料理’。吾做‘花椒巧克力’，彼做‘蘑菇冰淇淋’。结果：皆难吃，但大笑一场。胜败乃兵家常事，欢笑乃人生常需。”

“1998年9月，教社区孩子们‘开心料理课’。不教技巧，教创意。孩子们做出各种奇怪组合：草莓炒鸡蛋、可乐炖肉、饼干汤...皆难吃，但笑声满屋。教育之真谛：在尝试中学习，在失败中欢笑。”

“1999年12月，千禧年前夕。回顾二十年料理实验，成功者寥寥，失败者无数。然每项失败皆有收获：或一知识，或一笑声，或一友谊。值矣。”

最后一页是2000年5月，二爷爷最后一次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