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梅花糕与船点的甜蜜磨难(2/2)

程浩拆了绣,绣了拆,一片花瓣绣了一下午。

王先生的装裱课也不轻松。装裱不是简单的贴纸,要调浆糊、托画心、镶边、覆背...每一步都讲究温度和湿度,差一点就会起皱或开裂。

“这比商业谈判还难。”王先生苦笑。

林小姐的缂丝更夸张。缂丝是“通经断纬”的织法,要用特制的小梭子,在经线间来回穿梭,织出图案。一厘米的织物可能要织几百梭,一天下来只能织几厘米。

“这真的是‘一寸缂丝一寸金’。”林小姐看着自己织出的歪歪扭扭的两厘米,感慨。

周四晚上,“七时”小组在茶馆聚会,交流各自的“磨难”。

“我觉得我的手不是手,是熊掌。”程浩展示他被针扎得千疮百孔的手指。

“我的手腕要废了。”小雨活动着手腕。

“我身上全是面粉。”阿杰拍打着衣服,果然有白色粉末飘落。

“我调浆糊调出了非牛顿流体。”王先生推眼镜。

“我织的缂丝像破渔网。”林小姐叹气。

只有小陈看起来还好:“泥塑还挺好玩的,就是捏什么都像便便...”

小明举起手机:“我都记录下来了!程浩绣花时的狰狞表情,阿杰揉面时的咬牙切齿,小雨磨墨时的生无可恋...做成表情包绝对火!”

“你还笑!”程浩要打他。

李叔端来茶点,是传统的梅花糕和茶。大家边吃边诉苦,气氛反而轻松起来。

时砚听着大家的抱怨,微笑着说:“传统手艺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难。如果轻易就能学会,就不会面临失传了。你们现在的挫败感,是每个手艺人都经历过的。”

“可是真的好难啊...”程浩哀嚎。

“难才值得学。”苏小满递给他一块梅花糕,“尝尝这个,吴师傅年轻时学做梅花糕,也失败了几百次。”

梅花糕香甜软糯,梅花形状精致可爱。大家吃着,心情好了些。

“其实,”阿杰忽然说,“我在揉面的时候,有一次进入了时间感知状态。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面团的‘呼吸’——真的,面团在发酵时,内部的气泡在生长、破裂,那种微观的时间流动...虽然只持续了几秒,但很奇妙。”

“我在绣花时也有类似的感觉,”程浩说,“针穿过绸面的那一刻,时间好像变慢了,我能看到线的轨迹...虽然下一秒就扎到手了。”

小雨点头:“磨墨时也是,磨到某个节奏,墨香散发,时间好像凝固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发现虽然学习过程痛苦,但都有过那种与时间深度连接的瞬间。

“这就是手艺的时间性,”时砚说,“一针一线,一笔一画,一揉一捏,都是时间的累积。你们在学习的,是与时间合作的艺术。”

这番话让大家重新振作起来。

周五,阿杰第二次去学船点。这次吴师傅教他包馅。

“船点的馅要小,要匀,包的时候不能露馅,皮要薄而均匀。”吴师傅示范:取一个10克的剂子,压成圆皮,放入5克豆沙馅,手指灵巧地收口,搓圆,再塑形。

阿杰尝试。第一个,皮破了,馅露出来。第二个,皮太厚,成了实心面团。第三个,收口不紧,煮的时候会散...

“别急,”吴师傅难得地安慰,“我学的时候,包坏了一百个才成功。”

阿杰沉下心来,启动时间感知。这一次,他不是感知宏观的时间流,而是感知面团微观的变化:手指的压力如何让面皮延展,馅料的湿度如何影响包覆,收口时指尖的角度和力度...

慢慢地,他找到了节奏。第五个,皮没破,但形状难看。第十个,形状好了,但收口有点厚。第二十个,终于包出了一个合格的船点胚子。

“不错。”吴师傅看了一眼,“明天学塑形。”

阿杰看着自己包出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小面团,心里涌起一种奇特的成就感。虽然离吴姐那些精致的荷花、小船还差得远,但这是他从零开始做出的第一个成品。

离开时,吴师傅叫住他,递过一个小纸包:“带回去,给你朋友们尝尝。是失败品,但能吃。”

纸包里是阿杰今天包坏的那些船点,煮过后露馅的露馅,变形的变形,但豆沙馅的香甜还在。

晚上,阿杰把那些“失败品”带回茶馆。大家围着品尝。

“这个露馅的,豆沙都流出来了,但好吃!”程浩咬了一口。

“这个皮厚的,像小馒头,但很香。”小雨评价。

“这个散开的,成了豆沙面片汤,挺有创意。”王先生说。

小明吃得最香:“失败是成功之母,失败的点心也是点心!”

大家笑着分享这些不完美但真诚的作品。阿杰忽然觉得,学习手艺的过程,就像这些船点——开始总是歪歪扭扭,失败连连,但每一步都是积累,每一次尝试都在靠近那个完美的形状。

就像时间本身,不是一开始就流畅完美,而是在无数的尝试、调整、失败、再尝试中,找到自己的节奏和形状。

窗外,苏州的夜晚温柔。茶馆里,一群年轻人在品尝着不完美的船点,诉说着各自的挫败和微小的进步。

手艺的路还长,磨难还多。

但他们已经上路了。

带着创可贴,带着面粉,带着墨迹,带着针线,带着笑哈哈的决心。

因为最甜蜜的成果,总是从最苦涩的磨难中生长出来。

就像梅花糕,要经历揉捏、塑形、蒸烤,才能成为那朵香甜的梅花。

他们正在经历揉捏和塑形的阶段。

但总有一天,会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