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寒林栖雁(1)。(1/2)

修复室的紫外线灯在绢本表面投下幽蓝的光晕,苏晚握着狼毫笔的手忽然顿住。画心右上角半枚残缺的银杏叶水印在冷光中若隐若现,与三年前那场拍卖会上惊鸿一瞥的《秋山问道图》如出一辙。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关掉紫光灯。檀香木门被推开时,顾淮黑色大衣的衣摆正扫过门槛的青砖,惊起浮尘在斜射的晨光中翻涌。

听说苏老师要把我的《寒林栖雁图》改成抽象派?他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上被拆解的旧裱,松烟墨绘制的雁群正浸泡在揭裱用的温水里,像一群即将溺亡的飞鸟。

苏晚的镊子尖微微发颤,在澄心堂纸上洇出一点墨痕。这个月第三次了,这位新锐拍卖行的年轻总裁总能在她揭画到关键层时准时出现。上周他质疑她调配的浆糊ph值,前天又对着显微镜下的纤维图谱说经纬密度不对,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正抚过明代花绫的断纹,指尖沾着的雪松精油味道霸道地侵入她的鼻腔。

顾先生,她将鬓角的碎发别回耳后,露出左耳垂上一粒朱砂痣,您祖父六十年前收购这幅画时,应该没告诉您它被揭裱过三次吧?温水中的绢素忽然泛起奇异的靛蓝色,那是现代化学颜料遇到热水的反应。

顾淮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解开两颗西装纽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烧伤疤痕,那是三年前拍卖行仓库失火留下的印记。苏老师果然名不虚传,他忽然俯身撑住工作台,檀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但您怎么确定,这不是我要的效果?

修复室的恒温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苏晚的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十六岁的她将举报信塞进纪委信箱时,滂沱雨声中似乎也夹杂着这样的嗡鸣。顾家倒台那日,她在电视里看到顾老爷子被带走时手里还攥着半幅残卷,卷轴末端露出半片烫金的银杏叶。

此刻那枚银杏叶正别在顾淮的领针上,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摇晃。苏晚突然伸手扯开画心的拓纸,夹层里赫然出现一张泛黄的洒金笺。蝇头小楷记载着1953年某个冬夜,顾老爷子如何在黑市商人枪口下保住这幅古画,又在黎明前将真迹调包。

您早就知道。她声音发涩,看着顾淮从怀中取出个珐琅小盒,里面是半枚与画中水印严丝合缝的银杏叶,所以这三个月的刁难,都是在等我发现这个?

顾淮的拇指抚过她耳垂的朱砂痣,那里有他八岁那年用烟头烫伤的痕迹。当年躲在顾家书房柜子里的女孩,如今成了唯一能修复这道裂痕的人。爷爷临终前说,他的气息拂过她颤抖的睫毛,有些画要碎过,才知道怎么拼回最初的模样。

紫外线灯重新亮起时,两枚跨越六十年的银杏叶在古画深处合而为一。苏晚忽然想起昨日在显微镜下看到的细节——那些看似随意的皴裂里,藏着顾老爷子用头发丝勾写的字,而顾淮送来的颜料罐底层,静静躺着她当年举报信的碎片。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