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晚星入怀(1)。(1/2)
苏清颜最后记得的,是急诊室刺目的白炽灯,以及病人家属失控挥来的搪瓷杯——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额头传来钝痛,随即陷入无边的黑暗。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的是劣质熏香混着铁锈的味道,身下是硌人的硬板床,头顶悬着绣工粗糙的红帐,耳边是嘈杂却陌生的哭嚎:“小姐,您可算醒了!再不醒,就要被抬去靖王府冲喜了啊!”
冲喜?靖王府?苏清颜脑子嗡嗡作响,陌生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原主也叫苏清颜,是当朝丞相苏哲的庶女,生母早逝,在府中过得连下人都不如。三天前嫡母王氏以原主“八字合宜”为由,将她推出去给传闻中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靖王萧璟渊冲喜,原主抵死不从,被王氏灌了半碗冷水,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再醒来,芯子就换成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急诊科医生苏清颜。
“哭什么?”苏清颜撑着坐起身,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原主的身子实在太弱,稍一动弹就头晕眼花,“靖王要娶,我便嫁就是了。”
丫鬟春桃猛地止住哭,瞪大了眼:“小姐?您疯了?靖王那人……听说他杀人不眨眼,府里的姬妾死的死、疯的疯,您嫁过去就是送死啊!”
苏清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凉薄的笑。留在丞相府,王氏迟早会找别的由头弄死她;嫁去靖王府,好歹还有一线生机。她是急诊科的医生,见过生死,不信自己连个古代王府都熬不下去。
三日后,没有鼓乐喧天,没有十里红妆,一顶素色小轿将苏清颜抬进了靖王府。喜房设在王府最偏僻的跨院,冷清得连盏红烛都舍不得点。苏清颜自己动手拆了头上的凤冠霞帔,打量着这间陈设简陋的屋子,墙角结着蛛网,桌椅上蒙着薄灰,显然是许久没人住过。她苦笑一声,这靖王,倒是真没把这场婚事放在眼里。
直到后半夜,才有脚步声踏碎寂静。苏清颜抬眼望去,门口立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玄色衣袍上绣着暗金色的蟒纹,腰间悬着一块墨玉玉佩,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眉眼间淬着化不开的寒霜,唯独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扫过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既嫁进来,就守好本分。”萧璟渊的声音比寒夜的风还冷,“别想着耍什么花样,本王的耐心有限。”
苏清颜没应声,只是盯着他的手腕——那里缠着一圈白布,隐约有血迹渗出来。她是医生,对血腥味格外敏感,更何况那血迹的颜色发暗,混着淡淡的腥甜,像是中了毒。
“王爷的伤,若是不处理,怕是会溃烂。”她站起身,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医学事实,“伤口周围已经泛红,毒素应该已经侵入肌理,再拖下去,怕是要伤及筋骨。”
萧璟渊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是医生……哦,我略通医术。”苏清颜改口,走到桌边拿起自己带来的小包袱,里面是她根据原主的记忆,从相府药房里顺出来的几味草药和一套银针,“王爷若是信我,我能帮你处理伤口;若是不信,就当我多嘴。”
萧璟渊沉默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得像是要穿透她的皮肉。他身中奇毒已有半年,太医院的御医束手无策,伤口反复溃烂,疼起来时恨不得将手腕砍断。眼前这个庶女,看起来弱不禁风,眼底却没有半分惧意,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
半晌,他抬手解开了手腕的白布。伤口果然如苏清颜所说,边缘红肿发黑,腐肉已经开始滋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春桃在一旁看得脸色发白,苏清颜却只是皱了皱眉,从包袱里取出烈酒、银针和捣碎的草药。
“会疼,忍着点。”她话音未落,银针已经刺破了伤口周围的穴位,手法快准狠。萧璟渊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却没再动。他看着苏清颜低垂的眉眼,她的侧脸很秀气,睫毛纤长,专注时嘴角微微抿着,全然没有寻常女子见到他时的恐惧或谄媚。
她先用烈酒清洗伤口,将腐肉一点点剔除,动作利落得不像个深闺女子,然后把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重新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好。整套动作下来,不过一刻钟,她额角也沁出了薄汗,却依旧稳稳当当。
“这草药能清热解毒,延缓毒素蔓延,”苏清颜收拾着东西,抬眼看向他,“王爷中的是‘牵机毒’的变种,想要根治,还需要几味罕见的药材,我得慢慢找。”
萧璟渊眸色微动,牵机毒的名字,连太医院的御医都不敢轻易提及,她一个庶女,怎么会知道?“你从哪里学的医术?”
“家母在世时,曾教过我一些。”苏清颜随口扯了个谎,原主的生母确实懂点皮毛医术,这理由也算说得过去。
萧璟渊没再追问,只是丢下一句“安分守己”,便转身离开了。喜房再次恢复寂静,春桃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后怕:“小姐,您胆子也太大了,靖王那样的人,您也敢上手?”
苏清颜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笑了笑:“医者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王爷。”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颜便在靖王府的跨院里住了下来。她懒得去攀附谁,每日里除了研究原主留下的医书,便是侍弄从院子里挖来的草药,偶尔给府里的下人看看头疼脑热的小病。她出手利落,药到病除,渐渐的,下人们对这个“冲喜王妃”的态度,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敬畏。
萧璟渊偶尔会来跨院,每次来都是让她处理伤口。他话依旧少,却不再像最初那样满眼厌恶,有时会留下一些药材,都是苏清颜提过的、用来解牵机毒的辅药。苏清颜也不多问,只专心替他医治,两人之间的气氛,倒也渐渐缓和了些。
这天,苏清颜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王府的管家匆匆跑来,脸色慌张:“王妃,您快去看看吧!世子殿下出事了!”
世子萧昀,是萧璟渊唯一的侄子,父母早逝,由萧璟渊抚养长大。苏清颜跟着管家赶到正院时,萧昀已经晕了过去,小脸惨白,嘴唇发紫,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太医院的御医正急得团团转,萧璟渊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回事?”苏清颜挤过去,摸了摸萧昀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世子殿下玩闹时不小心吞了一枚玉扣,卡在喉咙里了!”御医擦着汗,“臣等束手无策,怕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苏清颜心头一紧,这是典型的气道异物梗阻,在现代,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就能解决,可在古代,这些御医哪里懂这个?她来不及解释,一把将萧昀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掌根对着他的后背肩胛骨之间,用力拍了下去。
一下,两下……第五下时,萧昀猛地咳嗽起来,一枚拇指大小的玉扣从他嘴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众人都看呆了,萧璟渊更是上前一步,紧紧盯着苏清颜,眸子里满是震惊。
萧昀缓过气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苏清颜松了口气,将他递给乳母,转身对上萧璟渊的目光:“世子只是呛到了,没大碍,喝点温水润润喉咙就好。”
“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法子?”萧璟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方才以为,自己唯一的亲人也要离他而去了,是苏清颜,硬生生把萧昀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家母教的急救之法,不值一提。”苏清颜淡淡道。她不想惹来太多关注,古代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恐惧,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可萧璟渊却没打算放过她。当晚,他再次来到跨院,手里拿着一个锦盒:“今日之事,多谢你。”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雕着精致的兰花纹样,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王爷言重了,世子是王府的人,我出手相助是本分。”苏清颜没有接。
萧璟渊却将锦盒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晾晒的草药上:“你要的‘雪线莲’,我已经让人去西域寻了,不出一月便能带回。”
苏清颜愣了愣,她不过是上次替他处理伤口时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她抬眼看他,月光下,他的侧脸柔和了许多,那双冷硬的眉眼间,似乎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多谢王爷。”她低声道。
“你救了阿昀,也在替我解毒,谢你,是应该的。”萧璟渊顿了顿,又道,“相府那边,王氏派人来打探过你的消息,我已经让人回绝了,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
苏清颜心头一暖。穿越过来这么久,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不敢相信任何人,可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冷漠,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她撑腰。她看着他,忽然笑了:“王爷,其实你也没那么可怕。”
萧璟渊的耳根微微泛红,别过脸去:“夜深了,你早些歇息。”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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