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剑骨凝香（1）。（1/2）

林微最后记得的，是博物馆里那柄战国青铜剑。青绿色的铜锈爬满剑脊，剑格处嵌着半块碎裂的绿松石，她戴着白手套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剑身，一阵剧烈的眩晕便席卷而来，耳边是同事惊慌的呼喊，眼前却只剩下漫天旋转的青铜纹路，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时空漩涡。

再次睁眼时，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苦涩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缠枝莲纹的青色纱帐，头顶是雕花的木质床梁，阳光透过窗棂的雕花，在被褥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姐，您醒了？”一个带着怯生生语气的声音响起，林微转动脖颈，看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粗布襦裙的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满是惊喜与担忧，“太好了，您都昏迷三天了，大夫说再醒不过来……”小姑娘说着，眼圈便红了。

林微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小姑娘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用小银勺喂到她嘴边。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林微才勉强挤出几个字：“我……在哪儿？”

“小姐，您在侯府啊，您是咱们永宁侯府的嫡小姐沈清辞呀。”小姑娘眨着眼睛，语气里带着困惑，“您是不是摔糊涂了？三天前您在花园假山旁失足摔倒，撞到了头，一直昏迷到现在。”

沈清辞？永宁侯府？林微的脑子嗡嗡作响。她是林微，二十一世纪的文物修复师，怎么会变成什么侯府嫡小姐？她下意识地抬手，触到的是自己的脸颊，却比记忆中更纤细柔嫩，手腕也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这不是她的身体。

穿越——这个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的词，此刻真实地发生在了她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林微，不，现在该叫沈清辞了，她一边假装失忆，一边从丫鬟春桃的口中拼凑出这个世界的信息。这是一个名为大靖的朝代，她是永宁侯沈毅的嫡长女，母亲早逝，继母柳氏表面温婉，实则刻薄，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沈清柔，惯会装乖巧讨父亲欢心。原主沈清辞性子懦弱，从小被柳氏母女拿捏，这次摔倒也并非意外，而是沈清柔故意推搡所致。

“小姐，您以后可不能再任由二小姐欺负了。”春桃一边给她梳理长发，一边愤愤不平，“那天我明明看到是二小姐故意伸脚绊您，可侯爷问起时，她却哭着说是您自己不小心，柳夫人也在一旁帮腔，侯爷竟然就信了。”

沈清辞握着梳子的手紧了紧。她不是原主，不会再逆来顺受。在现代，她能对着残缺的古物耐心修复，也能为了保护文物与盗墓贼周旋，骨子里的坚韧，从未因环境改变而消失。

身体渐渐康复，沈清辞开始走出房门。永宁侯府的花园很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池塘里的荷花正开得娇艳。她沿着鹅卵石小径慢慢走着，思索着未来的打算。既然穿越已成定局，她必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好活下去，保护好唯一真心对自己的春桃，远离柳氏母女的算计。

“姐姐，你醒了？”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沈清辞回头，看见沈清柔提着裙摆快步走来，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姐姐身体刚好，怎么不多歇歇？要是再受了凉，父亲又要担心了。”

换做以前的沈清辞，此刻定会受宠若惊地回应，可现在的沈清辞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多谢妹妹关心，我只是觉得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沈清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一向懦弱的姐姐会是这个态度。她很快又恢复如常，走上前想去挽沈清辞的胳膊：“姐姐既然想散心，不如我陪你吧？前几日我发现一处新开的牡丹园，景色极好。”

沈清辞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语气依旧平淡：“不必了，我想自己走走。”说完，她不再理会沈清柔，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沈清柔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这个沈清辞，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清辞并不知道沈清柔的心思，她此刻正被不远处假山旁的一抹身影吸引。那是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身姿挺拔如松，墨发用玉冠束起，侧脸线条冷硬流畅，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他手里拿着一把剑，剑鞘是暗沉的黑色，剑柄上镶嵌着一块墨玉，与他的气质相得益彰。

不知为何，沈清辞觉得那把剑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她正看得入神，男子忽然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地射向她。

沈清辞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目光太过冰冷，带着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

“你在看什么？”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淬了冰，没有一丝温度。

沈清辞定了定神，福了福身，按照春桃教的礼仪说道：“见过将军。民女只是路过，无意冒犯，还请将军恕罪。”她猜不出对方的身份，但看他的衣着打扮和气质，定非普通人，而能在侯府内院随意走动，身份定然尊贵。

男子挑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打量什么。他的眼神太过直接，让沈清辞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

“永宁侯府的嫡小姐？”男子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是。”沈清辞应道，心里有些疑惑，他怎么认识自己？

“听说你三天前失足摔倒，昏迷不醒？”男子继续问道，脚步缓缓向她走近。他身上的气息更加清晰，除了淡淡的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常年征战的人才会有的味道。

沈清辞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托将军的福，已无大碍。”她不想与这位气场强大的男子过多纠缠，只想尽快离开。

男子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传闻中永宁侯府的嫡小姐懦弱胆小，见了陌生人都会吓得发抖，可眼前的女子，虽然身形纤细，眼神却异常清澈坚定，丝毫没有传闻中的怯懦。

“本将军萧策。”男子忽然报上姓名，“镇北将军。”

萧策？沈清辞心里一惊。她曾从春桃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萧策是大靖的战神，十八岁从军，征战十年，平定边境叛乱，战功赫赫，深受皇帝器重，却也因性情冷冽、手段狠厉而让人望而生畏。据说他常年驻守边关，很少回京，怎么会出现在永宁侯府？

“原来是镇北将军，失敬。”沈清辞再次行礼，态度依旧恭敬，却不失分寸。

萧策看着她得体的举止，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不必多礼。你既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休息吧。”说完，他转身，提着剑大步离开，玄色的衣袍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松了口气。这个萧策，气场实在太强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碰青铜剑时的冰凉触感。等等，萧策手中的那把剑……沈清辞忽然想起，博物馆里的那柄战国青铜剑，剑柄的样式与萧策的剑极为相似，只是萧策的剑更为完好，也没有铜锈。

难道，她的穿越与那柄剑，还有萧策，都有着某种联系？

这个念头在沈清辞心中埋下了种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清辞渐渐适应了侯府的生活。她不再像原主那样懦弱，面对柳氏母女的刁难，她总能不卑不亢地化解。柳氏想让她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富商做填房，沈清辞便在父亲沈毅面前，条理清晰地分析其中的利弊，点明富商品行不端，若真嫁过去，不仅会辱没侯府名声，还可能惹来祸患。沈毅本就对这个嫡女心存愧疚，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又想起她昏迷前的改变，便拒绝了柳氏的提议。

沈清柔见姐姐屡次破坏自己的计划，心中嫉恨，便想设计陷害沈清辞，说她与府中侍卫有染。沈清辞早有防备，提前让春桃收集了沈清柔与侍卫私下接触的证据，在沈毅面前当众揭穿，反让沈清柔受了责罚，禁足于自己的院落。

柳氏母女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沈清辞的聪慧与冷静，让她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而沈清辞与萧策，也有了更多的交集。萧策回京后，因战功卓着，被皇帝封为镇国公，赐了府邸，与永宁侯府相隔不远。有时沈清辞去寺庙上香，会遇到同样来祈福的萧策；有时在宫宴上，两人也会有短暂的碰面。

萧策对这个与传闻截然不同的永宁侯府嫡小姐，越来越感兴趣。他发现沈清辞不仅不懦弱，还极为聪慧，懂得很多奇怪却有用的知识。有一次宫宴，皇后赏了一盆罕见的西域奇花，众人都不知其名，也不知如何养护，沈清辞却能准确说出花的品种和养护方法，让皇后也赞不绝口。

萧策私下问她：“你怎么会懂这些？”

沈清辞早有准备，笑道：“幼时曾读过一本海外奇书，上面记载了许多异域的花草鸟兽，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萧策没有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这定然不是全部的真相。这个女子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相处日久，沈清辞发现萧策并非表面那般冷漠无情。他虽然话少，却心思细腻。有一次她在寺庙后山遇到大雨，山路湿滑，险些摔倒，是萧策及时扶住了她。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披风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墨香与淡淡的烟火气，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还有一次，边境传来急报，匈奴再次来犯，皇帝命萧策即刻领兵出征。沈清辞得知消息时，萧策正要离京。她鬼使神差地跑到城门口，看着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身影，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将军一路保重。”沈清辞鼓起勇气，大声喊道。

萧策勒住马缰，回头看向她。人群中，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站在那里，像一朵迎风而立的桃花，纤细却坚韧。他眼底闪过一丝柔和，对着她微微颔首，然后调转马头，带领大军，绝尘而去。

沈清辞站在原地，看着大军远去的方向，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她知道，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他这一去，不知能否平安归来。

萧策走后，柳氏母女再次蠢蠢欲动。她们勾结了萧策的政敌，礼部尚书李大人，想趁着萧策不在京，设计陷害沈清辞，让她身败名裂，再也无法翻身。

李大人的儿子李公子是个纨绔子弟，好色成性。柳氏设计让沈清辞参加一场赏花宴，然后让李公子趁机轻薄她，再让人当场撞破，污蔑她水性杨花。

沈清辞接到赏花宴的邀请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没有退缩，而是决定将计就计。赏花宴当天，她如期赴约，却提前让春桃去请了父亲沈毅和几位正直的大臣夫人前来。

宴会上，李公子果然按照柳氏的计划，借着酒意，对沈清辞动手动脚。沈清辞早有防备，巧妙避开，同时大声呼救。就在这时，沈毅和几位大臣夫人恰好赶到，亲眼目睹了李公子的所作所为。

李公子又惊又怒，柳氏也慌了手脚，想要辩解，却被沈清辞拿出了她与李大人勾结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在，柳氏和李公子百口莫辩。

沈毅震怒，当即把柳氏禁足，又上奏折弹劾李大人。皇帝本就因李大人与萧策作对而不满，如今又得知他纵容儿子作恶，还勾结侯府内眷陷害嫡女，龙颜大怒，下令严惩李大人一家，柳氏也被削去了侯夫人的名分，送往家庙静养。

沈清柔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又因之前的算计被沈毅厌弃，彻底失势，只能在侯府里苟延残喘。

解决了柳氏母女这个大麻烦，沈清辞终于能安心度日。可她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萧策。她时常跑到城门口，向来往的行人打听边境的消息，却总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