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青瓦白梅(1)。(1/2)
林舟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从身下破旧的草席渗上来,混着一股霉味钻进鼻腔,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熏得发黑的房梁,几缕阳光从糊着油纸的窗棂缝里漏进来,在满是灰尘的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别占着茅房边的地儿晦气。”粗哑的女声在门口响起,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婆子端着半瓢浑浊的水进来,重重放在他旁边的矮凳上,“要不是看你还有口气,早把你扔去乱葬岗了——赵府的二公子,如今倒成了条丧家犬。”
赵府二公子?林舟懵了。他明明前一秒还在实验室里调试新型液压机械臂,因为线路短路引发了小型爆炸,怎么一睁眼就换了地方?他挣扎着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料子粗糙得磨皮肤,这绝不是他的工装。
脑子里突然涌入一股陌生的记忆——原主也叫赵舟,是大靖朝青州知府赵德昌的次子,母亲早逝,父亲偏爱嫡长子赵瑾,原主性子怯懦,在府里一直受排挤。三天前,嫡母王氏借口原主“不敬兄长”,把他杖责二十后扔到了这处废弃的偏院,原主本就体弱,又受了伤,夜里受了风寒,竟一命呜呼,被来自现代的林舟占了身子。
“真是开局地狱难度。”林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现代的他是顶尖机械工程师,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凭着一股狠劲考上名牌大学,在行业里闯下名头,从没怕过困难,可现在这情况,没钱没权没靠山,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怎么活?
他端起那瓢水,忍着腥味喝了两口,刚放下瓢,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的啜泣声。
“苏姑娘,您就别犟了,知府大人已经下了令,让您三日内必须嫁给城西的张屠户,您要是不从,赵府的药铺可就保不住了。”是管家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王管家,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当年他任太医院院判时,绝不可能私通倭寇,更不会偷取御药秘方!求您再向知府大人求求情,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证据还我父亲清白……”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
林舟心里一动,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个苏姑娘——苏清婉,她父亲苏景年曾是太医院的院判,三年前因“通倭盗方”的罪名被处死,家产抄没,苏清婉侥幸逃脱,带着仅剩的几个仆从在青州开了家小药铺,勉强糊口。赵德昌一直想吞并苏家的药铺,如今竟用这招逼婚。
他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见院中的景象:女子穿着一身素色襦裙,墨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身形纤瘦,却站得笔直,脸上挂着泪痕,眼神却像淬了冰似的清亮。张屠户是青州出了名的地痞,年纪大了不说,还家暴前妻,赵德昌这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苏姑娘,不是老奴不帮您,是知府大人铁了心,您要是再不从,明天张屠户就会来抢人了。”王管家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等等!”林舟推开门走了出去,他现在这身子虚弱,走两步就喘,却还是努力挺直脊背,“这婚,不能嫁。”
王管家回头看见他,皱起眉头:“二公子?你不好好养伤,出来凑什么热闹?这是知府大人的决定,轮得到你说话?”
苏清婉也看向林舟,眼里满是疑惑。原主以前在府里从不与人争执,更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出头,此刻的“赵舟”,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林舟忽略王管家的嘲讽,看向苏清婉:“张屠户劣迹斑斑,你嫁过去只会受苦。赵德昌要的是苏家的药铺,不是你的人,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的余地?”王管家嗤笑,“二公子,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管别人的事?要不要老奴提醒你,你要是再不安分,连这偏院都待不了。”
“我能不能待下去,不劳王管家费心。”林舟走到苏清婉面前,声音放轻了些,“苏姑娘,你父亲当年是太医院院判,想必留下了不少医案或手稿吧?那些东西里,或许藏着能证明他清白的线索。”
苏清婉一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我父亲确实有一箱手稿,我一直藏在药铺的地窖里,只是里面大多是医术心得,我没发现什么异常……”
“或许你没注意到细节。”林舟打断她,“比如特殊的标记、隐晦的记录,甚至是纸张的材质——有时候,证据不在字里,而在字外。”他在现代参与过不少文物修复项目,对纸张、墨迹的研究比常人更敏锐。
王管家见两人无视自己,脸色沉了下来:“二公子,你敢违抗知府大人的命令?”
“我不是违抗,是讲道理。”林舟看向王管家,“赵德昌要的是药铺,若是苏姑娘自愿交出药铺,他何必非要逼婚?你回去告诉他,三日之内,我会让苏姑娘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让他先收回给张屠户的话。”
“你凭什么保证?”王管家质疑。
林舟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现代人的自信:“就凭我是赵府二公子,再怎么不济,也比张屠户那个地痞有分量。你回去报信,若是三日后事不成,我任凭他处置。”
王管家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不敢得罪赵德昌,却也怕林舟真的闹起来,只好冷哼一声:“好,我就信你一次,要是三日后出了差错,你和这苏姑娘一起受罚!”说完,甩袖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林舟和苏清婉两人,风吹过院角的老槐树,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
“多谢二公子今日解围。”苏清婉屈膝行礼,语气里带着感激,却也有几分疏离,“只是此事本与公子无关,公子不该为了我得罪知府大人。”
“我不是为了你,是看不惯赵德昌做事太龌龊。”林舟实话实说,他对这具身体的父亲没有半分好感,“而且,我帮你,也是有条件的。”
苏清婉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
“我现在身无分文,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林舟摊了摊手,语气坦诚,“你药铺里应该有治风寒和外伤的药吧?先给我拿点,另外,管我几顿饭。等这事解决了,我再想办法还你。”
苏清婉看着他苍白却明亮的眼睛,突然觉得眼前的赵舟和传闻中那个怯懦无能的二公子判若两人。他说话直白,却不令人反感,反而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她点了点头:“公子放心,药和吃食我这就让人送来。只是……公子真的能帮我找到父亲清白的证据吗?”
“不确定,但总要试试。”林舟语气平静,“明天我跟你去药铺,看看你父亲的手稿。”
第二天一早,苏清婉就派了个小丫鬟送来药和早饭。米粥配着咸菜,虽然简单,却是林舟穿越过来后吃的第一顿热饭。他吃完药,感觉身子舒服了些,便跟着来接他的苏清婉去了苏家药铺。
药铺不大,分前后两进,前堂抓药问诊,后堂是住人的地方,地窖在厨房的角落里。苏清婉打开地窖的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点了盏油灯,领着林舟走了下去。
地窖里放着几个木箱,苏清婉打开最里面的一个,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摞摞泛黄的手稿,大多是用毛笔写的小楷,字迹工整清秀。
“这些都是我父亲从太医院带回来的,有他写的医案,也有对古籍药方的批注。”苏清婉拿起一本,递给林舟,“我翻了很多遍,没发现什么和‘通倭’有关的内容。”
林舟接过手稿,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翻看。纸张是普通的宣纸,墨迹有些地方已经晕开,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他一页页地翻,不仅看内容,还注意着纸张的边缘、角落,甚至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现代的机械工程需要极强的观察力,他早已养成了注意细节的习惯。
看了将近一个时辰,他突然停在一页纸上。这页纸记录的是一个治疗肺痨的医案,内容没什么特别,可林舟却注意到,纸张右下角有一个极淡的印记,像是用某种特殊的颜料画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苏姑娘,你看这里。”林舟指着那个印记,“你以前注意到这个吗?”
苏清婉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我从没注意过,这好像是……一只鸟?”
那印记确实像一只鸟,翅膀展开,姿态奇特。林舟又翻了几页,发现每隔十几页,就会有一张纸的角落有类似的印记,只是鸟的姿态略有不同。
“这些印记绝不是偶然。”林舟皱起眉头,“你父亲是太医院院判,接触的都是皇室成员,会不会是用这些印记传递什么秘密信息?比如……记录某些人的病情,或者宫廷里的事?”
苏清婉脸色变了:“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是因为知道了某些秘密,才被人诬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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