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为遇见（1）。（1/2）

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香樟叶掠过明德楼的玻璃窗。林微把第三本《西方哲学史》塞进帆布包时，包带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她下意识地按住包底，转身时撞进一片带着洗衣液清香的阴影里。

“小心。”

男生的声音像浸过冰汽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磁性。林微抬头时，正看见他弯腰捡起她散落的笔记本，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白衬衫领口沾着点草绿色的痕迹，像是刚从操场回来。

“谢、谢谢。”她慌忙接过笔记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上来，让她瞬间红了耳根。

男生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不客气。哲学系的？”他指了指她帆布包上印着的康德名言。

“嗯，大一。”林微的声音细若蚊吟，其实她更想问他是不是体育系的——那种流畅的肩背线条，一看就是常年运动的样子。

“陈阳，计算机系大二。”他主动伸出手，掌心带着薄茧，握起来很踏实，“以后在图书馆常碰到的话，互相帮忙占个座？”

林微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向阅览室深处，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轻轻扬起。她低头翻开笔记本，才发现扉页上多了一行潦草的字迹：“三楼靠窗的位置阳光最好，就是下午会晒到脸。”

那天下午，林微真的去了三楼靠窗的位置。果然如陈阳所说，三点的阳光斜斜地打在摊开的书页上，把“存在即合理”这句话照得发烫。她偷偷往计算机科学类书架的方向看了好几次，却没再见到那件白衬衫。

傍晚闭馆时，管理员阿姨笑着递过来一瓶冰镇的柠檬汽水：“刚才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留给你的，说看你对着太阳皱了一下午眉。”汽水瓶身上凝着水珠，贴着一张便利贴，还是那潦草的字迹：“下次记得带伞，遮阳用。”

林微抱着汽水瓶走出图书馆，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篮球场传来欢呼声，她看见穿白衬衫的男生正在三分线起跳，篮球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应声入网。周围的女生发出一阵尖叫，他却像是有感应似的，突然朝图书馆的方向看过来，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冲她扬了扬手里的篮球。

汽水的气泡在喉咙里炸开，甜丝丝的，带着点微麻的痒。

十月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林微抱着刚借来的画册往宿舍楼跑时，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刘海，贴在额头上黏糊糊的。就在她快要冲进楼门时，一把黑色的伞突然罩在她头顶。

“又见面了，哲学系小学妹。”

陈阳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早就湿透了，发梢滴着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里。

“你怎么在这儿？”林微往他身边靠了靠，试图让两人都躲进伞下。

“刚从实验楼出来，就看见一只落汤鸡往这边冲。”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马尾辫，“没带伞？”

“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没雨……”林微的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是她出门时满脑子都是拉斐尔的《雅典学院》，压根忘了看天气。

雨越下越大，伞下的空间很小，林微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还有胸腔里沉稳的心跳。走到宿舍楼拐角时，她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旋律，是披头士的《hey jude》。

“你也喜欢这个？”她抬头问。

陈阳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白色耳机，分给她一只：“刚在实验楼听的，下雨的时候听这个特别有感觉。”

耳机里的歌声混着雨声，像是被裹上了一层湿润的膜。林微跟着节奏轻轻踮脚，忽然发现陈阳的白衬衫湿了大半，能隐约看到肩胛骨的轮廓。她下意识地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却被他按住手。

“别动，再推你就要淋湿了。”他的指尖温热，“其实我喜欢淋雨，小时候总在雨里踢足球，我妈说我是野小子。”

“那你现在还踢吗？”

“偶尔。系里的比赛会参加，不过现在更多是打代码到半夜，出来在走廊上转两圈。”他忽然停下脚步，伞沿的水珠滴落在地上，“你呢？除了看哲学书，还喜欢做什么？”

“去美术馆，听古典乐，有时候在湖边坐一下午。”林微数着伞面上的水纹，“是不是很无聊？”

“不会啊。”陈阳的声音很认真，“听起来像……像莫奈的画，安安静静的，却有很多颜色。”

宿舍楼的灯光在雨幕里晕成一片暖黄，林微摘下耳机递给他时，发现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谢谢你的伞和耳机。”

“明天还书的时候还我就行。”他把伞塞到她手里，“晚安，小学妹。”

看着他冲进雨里的背影，林微突然想起刚才耳机里的歌词：“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她低头笑了笑，把伞柄握得更紧了些。

林微真正开始频繁出现在篮球场，是从陈阳说“下周六有场重要比赛”开始的。她特意提前半小时去占了第一排的位置，手里抱着画夹，假装是来写生的。

阳光很烈，她涂了厚厚的防晒霜，还是觉得皮肤在发烫。陈阳穿着红色球衣，正在场上热身，转身时看到她，突然做了个投篮的手势，惹得队友们一阵起哄。

比赛开始后，林微才发现陈阳打球时和平时完全是两个人。平时他总是笑着，带着点散漫的温和，可在球场上，他的眼神锐利得像鹰，运球、突破、上篮，动作干净利落，汗水顺着脖颈滑进球衣里，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中场休息时，陈阳拿着矿泉水朝她跑过来，球衣湿透了，贴在身上。“看得懂吗？”他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很好看。

“嗯……看得懂谁赢了。”林微递给他一张纸巾，忍不住盯着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看。

“那你觉得谁会赢？”他故意逗她。

“当然是你啊。”林微的话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太直白，脸一下子红了。

陈阳笑得更开心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借你吉言。”

下半场的比赛格外激烈，对方的中锋动作很凶，好几次故意撞陈阳。最后三分钟，陈阳在抢篮板时被对方撞倒，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林微几乎是立刻站起来冲了过去，比队医跑得还快。“怎么样？疼不疼？”她蹲在他身边，声音都在发抖。

陈阳皱着眉揉膝盖，抬头看见她眼里的慌张，突然笑了：“没事，老伤了。”他想站起来，却被她按住。

“别动！”林微从画夹里翻出创可贴和碘伏——其实是她特意带来的，“我帮你消毒。”

她的动作很轻，棉签碰到伤口时，陈阳还是疼得嘶了一声。林微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画夹，里面夹着好几张他打球的速写。

“画、画得不好……”她慌忙想合上，却被他按住。

“很像。”陈阳拿起一张他投篮的素描，“尤其是这个眼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打球时是这个样子。”

“因为你那时候特别专注。”林微小声说。

终场哨响时，计算机系以两分险胜。队友们把陈阳抬起来抛向空中，他在一片欢呼声里朝林微挥手，阳光落在他汗湿的脸上，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晚上林微收到陈阳的消息：“膝盖好多了，谢啦。对了，速写能送我一张吗？我贴在宿舍书桌前，激励自己好好练球。”

林微回了个“好”，然后把那张他说很像的速写找出来，在背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林微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周三下午的《电影鉴赏》选修课，不是因为老师讲得有多好，而是因为陈阳总会坐在她后排。

他们是在选课截止前一天“偶遇”的。林微抱着笔记本在选课系统前纠结，陈阳突然凑过来说：“选这个吧，据说老师会放很多老电影，还不用考试。”

于是他们成了这门课的“固定搭档”。林微总是提前十分钟到教室，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放一本《电影史》占座，陈阳则会踩着点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把其中一杯放在她桌上。

老师在讲希区柯克的《后窗》时，林微看得格外认真，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突然有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陈阳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带着点笑意：“别敲了，再敲下去，男主角就要听到你的剧透了。”

她回头时，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他离得很近，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热可可的甜香。林微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慌忙转回去，却再也看不进屏幕里的画面。

放《罗马假日》那天，教室里坐满了情侣。看到安妮公主和派克告别时，林微觉得眼睛有点酸，正想偷偷抹眼泪，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眼前。

“公主总会回到城堡的。”陈阳的声音很轻，“不过至少他们有过罗马的一天。”

“可是很遗憾啊。”林微吸了吸鼻子。

“遗憾才记得久。”他顿了顿，“你看，就像现在。”

林微没懂他的意思，转头看他时，发现他正看着她，眼神比电影里的月光还温柔。她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看到的一句话：“喜欢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下课铃响时，外面下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落在窗上，很快融化成水痕。陈阳突然说：“要不要去操场走走？”

雪下得不大，踩在草地上沙沙作响。陈阳把围巾解下来，绕在林微脖子上，一圈又一圈，直到把她的脸都埋进去。“暖和点吗？”

林微点点头，闻到围巾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和第一次在图书馆闻到的一样。他们沿着跑道慢慢走，谁都没说话，却觉得很安心。

走到主席台后面时，陈阳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音乐盒，打开时，里面传出《罗马假日》的主题曲。“上周在饰品店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