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未完待续(1)。(2/2)
林溪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讲台,教授正在演示水波干涉的动态图。蓝白色的波纹在屏幕上扩散,像极了那晚雨夜里,他们脚边交错的水花。也许知道吧。她小声说,就像人会下意识在意别人的目光。
周延转过头,光斑刚好落在他瞳孔里,亮得像揉碎的星星。林溪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研究汽水瓶上的标签,却听见他低低的笑声:那我现在看你,你知道吗?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教授讲课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林溪感觉脸颊在发烫,汽水的橘子味顺着喉咙漫上来,带着点微酸的甜。她偷偷用余光看他,发现他正盯着笔记本上的光斑发呆,嘴角还挂着没散去的笑意。
讲座结束后,他们在走廊里遇到周延的室友。那男生冲周延挤挤眼睛:行啊你,藏着掖着这么久,终于把中文系的小学妹带来了?
周延的耳尖瞬间红透,伸手去推室友的肩膀:别胡说。林溪站在旁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刚才讲座厅里的掌声还要响。阳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在地面拼出长长的光带,她和周延的影子在光带里重叠,像被时光定格的剪影。
十一月的银杏叶铺满通往图书馆的路时,林溪在周延的实验台抽屉里发现了个信封。牛皮纸封面没有署名,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摩挲过很多次。
那天她去还实验记录本,周延临时被教授叫走,抽屉没来得及锁。信封上贴着片干枯的梧桐叶,叶脉清晰得像标本。林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这片叶子的形状,和她高一时夹在物理笔记本里的那片几乎一样。
高二下学期的物理竞赛颁奖礼上,林溪作为学生代表给获奖者献花。走到周延面前时,她不小心把藏在花束里的梧桐叶标本掉了出来。那是她捡了三个月才找到的完美叶片,上面用铅笔写着祝周延生日快乐。
他弯腰去捡的瞬间,林溪转身就跑,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同学,你的东西掉了。她没敢回头,直到跑出礼堂,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后来那片叶子再也没出现在她的笔记本里,她以为是被保洁阿姨扫走了。
抽屉突然被拉开时,林溪吓得差点把信封掉在地上。周延站在门口,白大褂上沾着点蓝色的试剂,找什么呢?他的目光落在信封上,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慌乱,那个...你别看。
林溪把信封推回去时,指尖碰到他的手背。这次他没有躲开,反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实验室里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片叶子...
是你的。周延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很多,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那天在礼堂捡到的,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你。他拉开抽屉深处的铁盒,里面整齐地放着十几片梧桐叶标本,每片背面都标着日期,最早的那片,日期正是她掉叶子的那天。
林溪的眼眶突然发热。原来有些未拆的信,不需要文字也能传递心意;有些落叶的轨迹,早已被某人悄悄记录。周延从口袋里拿出片新鲜的梧桐叶,叶脉上还带着露水:这个送给你,今天刚捡的。
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窗户,在叶片上投下透明的纹路。林溪突然想起他讲过的光的衍射,原来当光遇到障碍物时,不是简单的直线传播,而是会绕过边缘,在阴影里留下温柔的光斑——就像他对她的心意,早已在时光里拐了无数个弯,最终落在掌心。
第一场雪落下时,林溪正在写期末论文。电脑屏幕上的光标闪烁不定,她数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想起周延说过,雪花的六边形结构其实是水分子的结晶奇迹。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延发来的照片:实验室的恒温箱里,放着个用铜丝弯成的雪花模型,旁边贴着张便签,写着给林溪的低温惊喜。照片背景里,他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袖口露出的手表正是她上次在图书馆看到的那块。
林溪裹紧围巾跑到实验室时,周延正趴在桌上睡觉。阳光透过结着薄冰的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他手边摊着本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片梧桐叶,旁边写着行小字:计算了一百次相遇的概率,发现所有变量都指向你。
恒温箱的指示灯闪着绿色的光。林溪打开箱门,铜丝雪花上凝着层白霜,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她突然想起高中物理老师说过,热力学第二定律告诉我们,热量总是从高温物体流向低温物体,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当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另一个人时。
周延的睫毛颤了颤。林溪慌忙缩回手,却被他抓住手腕往怀里带。她跌坐在他腿上,闻到他身上混着雪气的薄荷味。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实验室里的温度计显示25摄氏度,比恒温箱里的温度还要暖。
其实...周延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那封信里写的,是我第一次在公告栏看到你名字的样子。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马尾辫,你站在阳光下,头发上有片梧桐叶的影子,像给名字盖了个邮戳。
林溪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和高二那年走廊里的雨滴声重合在一起。原来有些恒温箱,不需要电源也能保持温暖;有些未拆的信,早在时光里被反复阅读。
毕业那天的散伙饭上,周延被物理系的男生灌了不少酒。他举着酒杯走到林溪面前时,脸颊泛着红,眼睛亮得像夏夜的星星:我有东西给你。
梧桐树下的长椅上,他从背包里拿出个铁盒。打开时,林溪看见里面除了那些梧桐叶标本,还有封写着她名字的信,邮戳是三年前的九月——正是他们第一次在实验课见面的那天。
其实那天在讲台上,我就认出你了。周延的手指在信纸上轻轻划过,高二那个暴雨天,你撞进我怀里,作业本上的名字和现在一模一样。
林溪拆开信时,晚风刚好吹过。信纸边缘有些泛黄,上面的字迹和他实验报告上的一样工整:计算过无数次相遇的概率,发现当变量是你时,所有公式都失去了意义。或许爱情就像量子纠缠,无论相隔多远,总会在某个时刻,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远处传来毕业晚会的音乐声,混合着梧桐叶的沙沙响。周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其实还有很多信没写,比如第一次在图书馆看你发呆,第一次发现你偷偷画我的手,第一次...
不用写了。林溪抬头吻上他的嘴角,尝到淡淡的啤酒味和薄荷香,有些心意,不用拆信也能听见。
夏夜的风裹着桂花香吹过,就像他们初见那天。林溪看着周延眼睛里的自己,突然明白,原来所有未拆的信,都藏在夏夜晚风里,藏在梧桐叶落的轨迹里,藏在每一次心跳加速的瞬间里——就像有些爱情,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只等着时光盖章签收。
铁盒里的梧桐叶在风里轻轻颤动,像无数个被记录的瞬间在低语。林溪把信放回盒里时,发现最底下压着片新鲜的叶子,叶脉上还带着露水,背面用铅笔写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