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雨夜共伞（1）。（1/2）

九月的风卷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撞在江城一中教学楼的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高二（3）班的数学课正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讲台上的周老师推了推眼镜，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像一条扭曲的蛇，缠绕着大多数昏昏欲睡的脑袋。

林溪就是在这时走进教室的。

班主任李老师领着她站在门口，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骤然停止，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转过来，带着好奇与审视。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领口别着一枚简单的银色叶子胸针，头发用一根黑色皮筋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遮住了微微泛红的耳垂。

“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林溪，”李老师的声音温和，“之前在南城中学就读，大家以后要互相帮助。”

林溪抬起头，目光快速扫过教室，最终落在靠窗的那个空位上。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在那个位置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旁边坐着一个男生，正低着头转着笔，侧脸的线条利落，下颌线在光线下形成一道清晰的阴影。

“你就先坐那里吧，”李老师指了指那个空位，“正好和江熠同桌。”

男生闻声抬起头。

那是林溪第一次看清江熠的脸。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微微向下，像是总带着点不耐烦。当他的视线落在林溪身上时，她莫名地攥紧了手里的帆布书包带子。

“谢谢老师。”林溪轻声说，声音细弱得像羽毛。

她走过去放下书包，拉开椅子时不小心撞到了桌腿，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窃笑，她的脸颊更烫了，匆忙坐下，拿出崭新的课本和笔记本。

“喂。”

旁边的男生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又透着点懒意。

林溪转过头，看见江熠正看着她，手里还转着那支黑色的水笔。“你的橡皮擦掉了。”他指了指她的脚边。

她连忙弯腰去捡，手指触到冰凉的地面时，也碰到了一块同样冰凉的橡皮。抬眼时，发现江熠已经转了回去，重新低头看着自己的书，只是那支笔不再转动了。

一节课在沉默中过去。林溪偷偷用余光瞥了江熠好几次，发现他其实没在看书，而是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线条潦草却有力，像是……篮球架？

下课铃一响，周围立刻热闹起来。前桌的女生转过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好呀林溪，我叫苏晓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谢谢你。”林溪对她笑了笑，这才感觉放松了些。

“你是从南城转来的？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苏晓晓是个自来熟，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嗯，有一家老字号的糖水铺很有名。”

“哇！那太好了，下次放假你可以带我们去吗？”

就在这时，江熠突然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他拿起桌角的篮球，径直走出了教室，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林溪一眼。

苏晓晓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对林溪说：“江熠他就这样，不爱说话，但是打篮球超厉害的，是我们学校的校队主力呢！好多女生喜欢他哦。”

林溪点点头，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她转来江城一中，是因为爸爸工作调动，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读完高中，考上理想的大学，不想卷入任何麻烦的事情里。

只是她没想到，麻烦这种东西，往往不请自来。

开学一周后，林溪渐渐适应了新学校的节奏。她的成绩很好，尤其是语文和英语，很快就得到了老师的关注。她和苏晓晓成了好朋友，偶尔会一起去食堂吃饭，聊些女生间的小秘密。

她和江熠的交流依然很少，仅限于必要的借文具或者老师点名时的提醒。他似乎总是很忙，课间要么趴着睡觉，要么就去篮球场，放学铃一响就不见人影。

周五下午有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苏晓晓拉着林溪去看男生打篮球。

“走嘛走嘛，看看江熠打球嘛，他真的超帅的！”苏晓晓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篮球场跑。

操场上很热闹，几个班级的男生分了组在打比赛。林溪远远就看见了江熠，他穿着红色的球衣，在球场上奔跑跳跃，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阳光洒在他身上，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每一次投篮都引来场边女生的尖叫。

“你看你看，那个三分球！”苏晓晓兴奋地指着球场中央。

林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江熠起跳投篮的瞬间。他的身体在空中舒展，眼神专注而锐利，篮球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入篮筐。

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江熠落地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场边，正好与林溪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一瞬间，林溪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带着运动后的灼热，像是要把人吸进去。她慌忙低下头，假装看自己的鞋带，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看你了！”苏晓晓在她耳边小声说，语气里满是八卦。

“没有吧……”林溪嘴硬道，却不敢再抬头。

就在这时，一个篮球突然朝着她们的方向飞过来，速度极快。林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猛地往旁边一拉，跌进一个带着淡淡汗味的怀抱里。

“小心！”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溪抬起头，撞进江熠带着惊惶的眼眸里。他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间，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篮球砸在她们刚才站的地方，发出沉闷的响声。

“没事吧？”江熠松开她，后退了一步，耳根有些发红，语气却恢复了平时的冷淡。

“没、没事，谢谢你。”林溪的心跳得飞快，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还残留在腰间，温热而有力。

“谁扔的球？没长眼睛啊！”苏晓晓生气地朝着球场喊道。

一个高个子男生跑过来，挠着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手滑了。”

江熠没理他，只是看着林溪，确认她真的没事后，才转身捡起篮球，重新回到了球场。只是这一次，他打球的动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差点接不住队友传来的球。

体育课结束后，林溪回到教室，发现自己的课本上多了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下次离球场远点。

她知道这是谁写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小湖，泛起圈圈涟漪。

林溪喜欢图书馆。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翻书的声音和窗外的蝉鸣，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油墨味。

每周六下午，她都会来这里待上一下午。找一个靠窗的位置，摊开书本，就能忘记所有的烦恼。

这个周六也不例外。她刚找到一本心仪的散文，转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熠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物理习题册，手里却拿着一支笔在纸上画着什么。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疏离的线条。

林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这里有人吗？”她轻声问。

江熠抬起头，看到是她，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

林溪在他对面坐下，把书放在桌子上，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她总是忍不住看向对面的人，发现他根本没在做题，而是在画篮球场的速写，比上次在草稿纸上画的要细致得多，连观众席的轮廓都勾勒出来了。

“你很喜欢篮球？”林溪忍不住问。

江熠的笔顿了一下，抬眼看她：“嗯。”

“打得也很好。”林溪想起那天体育课上他投篮的样子，补充道。

江熠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还行。”

接下来又是沉默。林溪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可对面的视线像是有重量一样，让她坐立不安。

过了一会儿，江熠突然合上了习题册。“这道题，”他指着其中一道物理题，“你会做吗？”

林溪凑过去看，那是一道关于力学的难题，她之前在练习册上见过类似的。“我试试。”

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一边写一边讲解。江熠听得很认真，眉头微蹙，眼神专注。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交叠的手影上，温暖而静谧。

“原来是这样，”江熠看着她写下的答案，恍然大悟，“谢谢。”

“不客气。”林溪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连忙低下头假装看书。

那天下午，他们没再说话，却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林溪看书累了抬头时，总会对上江熠看过来的目光，然后两人都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却不约而同地红了。

夕阳西下时，林溪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我先走了。”

“嗯，”江熠点点头，“路上小心。”

走出图书馆，晚风吹拂着林溪的头发，带着一丝凉意。她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江熠还坐在那个位置，正朝着窗外的方向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

九月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可能下起倾盆大雨。

这天放学，林溪刚走出教学楼，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拦住了去路。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很快就在地面上汇成了小溪。她没带伞，只能站在屋檐下焦急地等待。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打着伞离开，很快，校门口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就在林溪准备冒雨冲回家时，一把黑色的伞出现在她的头顶。

她惊讶地回头，看到江熠站在身后，手里举着伞，另一只手拿着他的篮球袋。“没带伞？”他问。

“嗯。”林溪点点头，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我送你回去。”江熠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林溪连忙摆手。

“不麻烦，正好顺路。”江熠不由分说地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一些，“走吧。”

雨很大，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并肩走在雨中，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每一次接触都让林溪的心跳漏跳一拍。雨水打湿了江熠的半边肩膀，他却像是毫无察觉。

“你的衣服湿了。”林溪小声说，往他那边靠了靠，想把伞推过去一点。

“没事。”江熠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很快就到了。”

一路无话，却并不尴尬。雨夜里的街道格外安静，只能听到雨声和两人的脚步声。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圈圈橘黄色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快到林溪家小区门口时，江熠突然开口：“你转来这里，还习惯吗？”

林溪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嗯，挺好的，同学们都很照顾我。”

“那就好。”江熠点点头，又陷入了沉默。

到了小区门口，林溪停下脚步。“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江熠收起伞，雨水顺着伞沿滴落下来，打湿了他的刘海。“进去吧。”

“你也早点回家。”林溪看着他湿漉漉的肩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你的衣服……”

“没事，很快就干了。”江熠笑了笑，这是林溪第一次看到他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像是冰雪消融，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明天见。”

“明天见。”

林溪看着他转身冲进雨幕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走进小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滚烫。

那个雨夜，林溪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久久不能入睡。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和江熠并肩走在雨中的画面，还有他最后那个清澈的笑容。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学校要举办秋季篮球赛了，整个年级都沸腾了起来。作为校队主力，江熠自然是焦点人物。每天课间，都能看到女生们围在一起讨论比赛的事情，还有人偷偷给江熠送水送零食，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

苏晓晓也是江熠的“粉丝”之一，每天都拉着林溪讨论比赛的战术。“你说江熠这次会穿几号球衣啊？我准备了应援牌呢！”

林溪无奈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啊。”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苏晓晓不满地说，“这可是我们班能不能夺冠的关键！”

林溪其实挺关心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每天都会留意江熠的训练，看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汗水浸湿球衣，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骄傲。

比赛前一天，江熠突然在放学时叫住了林溪。“明天有空吗？”

林溪的心跳瞬间加速：“有、有啊。”

“来看我的比赛。”江熠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下午三点，篮球场。”

“好。”林溪用力点点头，生怕他会反悔。

江熠似乎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林溪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