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月下真心（1/2）

剑阁秘境，残垣断壁之下，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墨渊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全力调息着体内因强行逆转剑印而造成的创伤。那反噬极为猛烈，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剑气割裂过，丹田气海也震荡不休，若非他根基扎实，又有诛邪剑体强大的自愈能力，恐怕早已修为大跌。

云浅月守在一旁，脸色同样苍白。方才不顾一切地催动混沌灵珠，几乎耗尽了她的心神与灵力。但她不敢深层次入定，只是浅尝辄止地恢复着，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墨渊身上，灵识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他的气息波动，生怕那荆棘剑印再出什么变故。

秘境之中，混乱的剑意依旧在四周呜咽盘旋，但这一小片残垣之下，却因两人的存在，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风雨飘摇中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墨渊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里的赤红与狂暴已然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冷冽，只是在那深处，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柔软的东西。

他第一眼，便对上了云浅月写满担忧的视线。

“感觉怎么样？”云浅月见他醒来，立刻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墨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动了动身体，感受着体内依旧隐隐作痛却已趋于稳定的伤势，又看了看她苍白的小脸和眼底的疲惫，心中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胀痛。

“无碍了。”他开口，声音因伤势而有些低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你呢？灵力消耗过度，需好生调养。”

见他还能关心自己，云浅月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她顿了顿，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仍心有余悸，“刚才……太危险了。你的剑印……”

“它渴望力量，渴望战斗，尤其是与同等级别的邪恶之力。”墨渊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投向远处那已然断裂的锈蚀古剑，眼神复杂，“玄霜世家的诛邪剑体，本就是为诛灭邪煞而生。这剑印既是枷锁，也是力量的源泉。只是我……还无法完全驾驭它。”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平静而坦诚地与她谈论这关乎他性命与宿命的核心秘密。

云浅月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她知道，他需要倾诉。

“自我记事起，便被教导要掌控这份力量，承担那份责任。”墨渊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那平淡语气下隐藏的沉重，却让云浅月心疼。“在北境，没有温情，只有无止境的修炼、考验，以及……如何成为一个合格‘容器’的训导。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只是一个能完美承载剑体、执行使命的工具。”

他转过头，看向云浅月，月光透过秘境灰蒙的天空，稀薄地洒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却也让那深藏的脆弱无所遁形。

“来到青云宗，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师尊的教诲，同门的切磋，甚至后山的清风流云，都让我觉得，我或许可以不只是‘诛邪剑体’，也可以只是‘墨渊’。”

他的话语顿了顿，目光落在云浅月身上，变得深邃而专注。

“直到……在陨星涧遇到你。”

云浅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那时的你，弱小，却固执得可笑。明明自身难保，却还想着救一个陌生的、浑身是刺的人。”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痛感相连，被迫同行，约法三章……那是我人生中最混乱，却也最……鲜活的时光。”

“你笨拙地想要解除共生，却又在危险时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你抱怨我的冷漠，却又在我被剑印折磨时，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他看着她，眼神如同深潭，倒映着她的身影，“云浅月，你知不知道，你很麻烦。”

这并非斥责，而是一种带着无奈、认命，甚至是一丝……宠溺的叹息。

云浅月的脸颊微微发热，她垂下眼帘，小声反驳：“你才麻烦……又冷又硬，像块石头，什么都自己扛着……”

“是啊，”墨渊却接过了她的话，声音低沉了下去，“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扛下去。独自面对剑印，独自承担宿命，直到三年后，回到那个冰冷的北境，去完成我作为‘工具’的使命。”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可是……当你刚才不顾一切冲过来，当我看到那邪剑意指向你的时候……我发现，我做不到。”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有些冰凉，却异常稳定。

“我害怕了。”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再有任何回避，将那深藏于冰山之下的恐惧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我害怕失去你。害怕这冰冷的宿命里，唯一的一点暖意，也会消失。”

云浅月猛地抬起头，撞入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此刻却只映照着她一人的眼眸。她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听到了他话语中那不容错辨的情意。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忐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反手握紧了他微凉的手指，用力地，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和力量传递给他。

“我不会消失。”她的声音清澈而坚定，如同山间最纯净的泉水，洗涤着他心头的阴霾，“墨渊，你听好了。你不是工具，你是墨渊，是青云宗的墨渊，是……我的墨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