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寒风里的贪欲(1/2)

冻疮膏的暖香,如同无声的涟漪,在青山坳凛冽的寒冬里悄然扩散。沈静秋熬制的那琥珀色的温润膏体,成了许多冻疮缠身的村民心头难得的慰藉。虽然沈静秋送出去的、换出去的都是小份,但效果实实在在,口口相传之下,“秦三媳妇做的冻疮膏管用”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村子每个角落。

这消息自然也飞进了秦家老宅那堵高高的院墙里。

老宅的堂屋,比沈静秋那四处漏风的破茅屋暖和得多。泥炉里烧着硬柴,火苗舔舐着炉壁,发出噼啪的轻响,烘得屋里暖洋洋的。婆婆赵氏盘腿坐在烧得温热的土炕上,身上裹着件半新不旧的厚棉袄,手里捧着个黄铜暖手炉。她眯着眼,听着大儿媳刘氏那刻意拔高、带着浓重酸气的声音在耳边聒噪。

“娘!您说说!这还有天理吗?”刘氏拍着大腿,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赵氏脸上,“老三家的!那个好吃懒做的林晚!如今倒是抖起来了!您是没瞧见啊!她那破屋里,整天飘着一股子怪香!熏肉挂得满屋檐都是!油汪汪的!听说前些日子老三那瘸子走了狗屎运,打了头大野猪,卖了不少银子!您是没看见他们从镇上回来那架势!新布!新棉絮!沉甸甸的粮食罐子!连盐都买了一大罐!眼睛都不带眨的!”

赵氏耷拉着的眼皮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很快又被惯常的刻薄取代。她撇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野猪?就他那瘸腿?别是偷了谁家的吧?”

“哎呦我的娘!现在村里都传遍了!那猪头獠牙都送到醉仙楼去了!货真价实!”刘氏的声音更加尖利,带着浓浓的嫉妒,“这还不算完!您是不知道!那林晚,如今不知从哪学来的妖法,熬什么冻疮膏!您是没见那些穷酸鬼,为了她那点破膏子,拿着鸡蛋、柴火、甚至几个铜板眼巴巴地往她那破屋里送!那贱蹄子,靠着这个,怕是也攒下不少私房钱了!”

“冻疮膏?”赵氏浑浊的眼珠终于完全睁开,里面透出贪婪和算计,“那是什么东西?值钱?”

“值不值钱我不知道!”刘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却掩不住那股酸溜溜的怨毒,“可架不住有人买账啊!听说涂了真能止疼止痒!娘,您想想,这大冷天的,谁不生个冻疮?这要是拿到镇上去卖……”

赵氏没说话,只是摩挲着暖手炉光滑的铜壁,枯瘦的手指微微用力。老三那瘸腿废物能打到野猪?那个好吃懒做的林晚会熬药膏?还卖钱?她心里翻腾着,像被猫爪子挠过,又酸又痒。分家时,她只把那破屋和两亩薄田甩给了三房,就想着看他们一家三口在寒冬里冻饿而死,好省心。谁曾想,这眼看着要死的咸鱼,竟然还翻出点油花来了?还弄出这么大动静?

凭什么?那些东西,那些钱,本该是她老秦家的!是老大老二孝敬她的!怎么能便宜了那个瘸子和那个懒货赔钱货!

一股邪火夹杂着贪婪,在赵氏心头越烧越旺。她猛地将暖手炉往炕桌上一顿,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反了天了!”赵氏刻薄的三角眼吊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老三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他挣的每一文钱,都该是孝敬我这个当娘的!还有那个林晚!嫁进我秦家,就是秦家的人!她熬的膏子,挣的钱,那也都是我秦家的!走!跟我去那破屋!我倒要看看,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有没有这个家!”

刘氏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兴奋,连忙搀扶起赵氏:“娘说得对!是该好好管管了!不能让他们翅膀硬了,忘了本分!”

婆媳俩裹紧厚实的棉袄,气势汹汹地出了老宅温暖的门槛,一头扎进了村尾那呼啸的寒风里。

寒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赵氏和刘氏缩着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覆着薄霜的村道上。越是靠近村尾那间孤零零的破茅屋,风似乎越大,寒意也越刺骨。看着那低矮破败、在寒风中瑟缩的土墙茅顶,赵氏心头那股邪火和贪婪烧得更旺了——凭什么他们能躲在屋里暖和?凭什么他们能吃肉?能穿新布?能熬那值钱的膏子?她这个当娘的还在挨冻呢!

“砰!砰!砰!”

院门被刘氏毫不客气地拍响,腐朽的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摇摇欲坠。

“开门!老三家的!快开门!娘来了!”刘氏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寒风里显得格外刺耳。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沈静秋站在门内,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沾着油渍的旧夹袄,袖口因为连日熬制膏药,颜色更深了。她看着门口裹得严严实实、满脸刻薄和怒气的赵氏和刘氏,心头一沉。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娘,大嫂,这么冷的天,快进来坐。”沈静秋侧身让开,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赵氏和刘氏像两股裹着寒气的风,刮进了小小的院子。赵氏那双三角眼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院子——屋檐下挂着的、油亮紧实的熏肉干在风中微微晃动;角落里堆着劈好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敞开的屋门里,隐约能看到梁下挂着的深蓝色新布卷和灰扑扑的棉絮捆。空气里,那独特的、温润的膏药香气,丝丝缕缕,挥之不去。

贪婪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赵氏的心脏。她冷哼一声,也不进屋,就在这寒风凛冽的小院里站定,劈头盖脸就骂开了:

“老三家的!你个黑了心肝的懒货!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还有没有这个家!”赵氏的声音又尖又利,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刮得人耳膜生疼,“分家这才几天?你们就翅膀硬了?又是熏肉又是新布!还熬什么膏子卖钱!你们倒是吃香的喝辣的,穿暖盖厚!把你娘我,把老大老二都忘到脑后根去了?良心被狗吃了?”

刘氏立刻帮腔,指着屋檐下的熏肉干,声音尖锐:“就是!娘说得对!分家时粮食种子都给了你们,这才几天?你们就弄这么多肉?老三那腿脚,能打到这么多东西?别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吧?还有那膏子!熬的什么玩意儿?别是害人的东西!挣了黑心钱,小心遭报应!”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扑打在沈静秋单薄的身上。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这劈头盖脸的污蔑和指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冻得有些发青的手指,在袖子里悄悄攥紧了。怒火在心头燃烧,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悲哀和决绝。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凛冽的气息似乎压下了翻腾的情绪。

“娘,”沈静秋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赵氏和刘氏的谩骂,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后的冷硬,“分家时,您和爹给我们的粮食种子,早就吃光了。铮哥打猎是拿命在拼,风里来雪里去,就为了我们仨能糊口。这点熏肉,是我们一家三口过冬的命根子,是铮哥在山里跟野物搏命换来的,干干净净!”

她的目光坦荡地迎上赵氏喷火的视线,没有丝毫躲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