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活下去(1/2)

沈静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夜的。

她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机械地听从王福的指令。烧热水,递布巾,翻找药箱里那些散发着苦涩或辛辣气味的药材。她的眼睛红肿干涩,眼泪似乎已经流干,只剩下麻木的酸楚。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炕上那个昏迷不醒的身影。

秦铮躺在那里,如同被风雨摧折的青松。肩头、手臂的伤口被王福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得严严实实,厚厚的布条下,依旧有丝丝缕缕的暗红缓慢地洇出。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痛苦的震颤。王福说他内腑受了严重的震荡,加上失血过多,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那碗吊命的参汤灌下去,也只是勉强维持住一丝微弱的生机,体温却始终在危险的边缘徘徊。

“烧…退不下去…” 王福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他枯瘦的手指再次搭上秦铮滚烫的腕脉,眉头拧成了死结。一夜的惊心动魄和高度紧张的救治,几乎耗尽了这位老人的心力。他看向沈静秋,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忧虑,“必须想法子降温…否则…内火攻心,神仙难救…”

降温…

沈静秋麻木的神经被这个词刺了一下。她猛地站起身,不顾身体的僵硬和酸痛,冲到水缸边。缸里的水冰冷刺骨。她舀起一瓢,又找出家里仅存的两条还算干净的布巾,浸透冰水,拧到半干。

她回到炕边,在王福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将冰凉的湿布巾敷在秦铮滚烫的额头、脖颈和腋下。布巾很快就被他的体温焐热,她又立刻换上新的冰布巾。一遍,又一遍。

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腕滑落,冻得她手指发麻,但她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指尖传来的那灼人的温度上。她不停地更换着布巾,动作专注而执着,仿佛这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对抗死神的稻草。

屋外,天色终于彻底放亮。惨淡的冬日阳光穿透残破的屋顶和窗洞,落在满目疮痍的屋内,照亮了飞舞的尘埃和凝固的血迹,更添几分凄凉。

死寂的青山坳,如同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开始有了窸窣的动静。

先是几声试探性的狗吠,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吱呀声。但村尾这片区域,依旧被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着,没有人敢轻易靠近。昨夜那震天的喊杀、恐怖的爆炸和最后如同神罚般降临的铁蹄声,早已将村民们吓破了胆。他们只敢躲在自家门缝后、院墙边,朝着那片燃烧过的废墟张望,眼神中充满了惊惧、疑惑和浓浓的不安。

终于,在日头升高一些后,里正带着几个村里胆子稍大的汉子,手里拿着锄头、扁担等“武器”,远远地、小心翼翼地朝着村尾挪了过来。他们看着那几乎被夷为平地的茅屋,看着地上大片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和散落的箭矢、断裂的兵器,闻着空气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和硝烟味,一个个脸色煞白,腿肚子直打哆嗦。

“秦…秦三家的?秦铮?” 里正壮着胆子,隔着老远,朝着破屋的方向喊了一嗓子,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屋内,沈静秋正用冰布巾擦拭着秦铮滚烫的脖颈,闻言动作一顿。她抬起头,透过残破的门框,看到了外面那些探头探脑、面带惧色的村民。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讽刺涌上心头。昨夜生死搏杀时,无人问津。如今尘埃落定,他们才敢战战兢兢地靠近。

王福疲惫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药碗,低声道:“静秋,你去应付一下。这里…不能让他们进来。” 他看了一眼昏迷中气息微弱的秦铮,又扫了一眼屋内残留的弩箭痕迹和那个被玄甲首领注视过的破木箱,眼神凝重。

沈静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将手中微温的布巾交给王福,起身走到门口那片狼藉的空地上。她身上沾满了血污、烟灰和药渍,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憔悴,但腰背却挺得笔直。

“里正叔。” 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目光扫过那些惊疑不定的村民。

“静…静秋?你…你们没事吧?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里正看到沈静秋还活着,松了口气,但看到她那狼狈的样子和屋内的惨状,心又提了起来,连声问道。

“昨夜…遭了山匪。” 沈静秋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一群黑风寨的悍匪,不知为何盯上了我们这穷家破户。半夜里来打劫杀人放火。”

“黑风寨?!” 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恐惧更甚!那可是杀人不眨眼、连官府都头疼的悍匪!

“那…那后来呢?那些…那些铁甲兵…” 一个汉子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敬畏和恐惧。

沈静秋的目光投向玄甲铁骑消失的方向,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她强行压下:“不知道。可能是路过的官兵吧。他们杀了匪徒,然后就走了。” 她的解释极其简单,避开了所有关键细节。

“走了?” 里正和村民们面面相觑,对这个解释显然充满疑虑。路过的官兵?怎么会这么巧?而且那些骑兵的气势…绝非普通官兵!但看着沈静秋那平静得近乎麻木的脸,以及屋内隐约可见的惨状,他们又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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