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质子入京(1/2)

会同馆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沉重的压抑。

朝鲜正使朴元宗一身簇新官服,额角却渗出细密的冷汗,双手捧着那份薄薄却重逾千斤的国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身后,副使李翊臣更是脸色灰败,头几乎垂到胸口。

方光琛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茶沫,动作优雅从容。

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温和地落在朴元宗身上,却让这位久经风浪的老臣感到如芒在背。

“朴大人,”方光琛放下茶盏,声音平和,“贵国国王的诚意,我方已悉知。罢兵通好,本是美事。然…”他话锋一转,笑意微敛,“我大元帅之意,想必贵使已然明了。断绝与盛京伪廷一切往来,岁贡粮米二十万石,此乃睦邻之本。至于…遣王子入质京师,”他目光扫过朴元宗瞬间煞白的脸,“此非苛求,实为永固邦交之锚链。贵国世子,年岁几何?可曾婚配?”

朴元宗喉头滚动,艰难地挤出声音:“回…回禀方阁老,世子殿下…年方十二…尚未…尚未婚配。”

让年幼的世子远离故土,入敌国为质,这简直是剜心之痛!

“十二岁…甚好。”方光琛点点头,仿佛在谈论一件寻常货物,“少年心性,正宜在京师太学熏陶教化,习我汉家礼仪文章。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归国后亦可为两国纽带。”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不知贵国何时可送世子殿下启程?大元帅政务繁忙,却也盼着早日见见这位少年英才。”

“方阁老!”副使李翊臣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悲愤,“世子乃我朝鲜国本!储君年幼,岂可远赴异国?此议…此议实难从命!还请阁老体恤,回禀大元帅,另议他策!”

他豁出去了,与其让世子落入虎口,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方光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并未动怒,只是那双温和的眼睛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李翊臣。

整个厅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副使,”方光琛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冷得像冰,“你是在替贵国国王…拒绝我大元帅的‘好意’吗?”他刻意加重了“好意”二字。

朴元宗魂飞魄散,一把死死按住几乎要跳起来的李翊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阁老息怒!副使失言!绝非王上之意!绝非王上之意啊!”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世子…世子入京…乃…乃两国永好之盛事!王上…王上深以为然!只是…只是世子年幼,王上慈父之心,一时难舍…容…容臣等再…再禀明王上…”

“一时难舍?”方光琛身体微微前倾,阴影笼罩着跪伏在地的朴元宗,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朴大人,你可知,我讨虏大军铁骑,此刻已陈兵鸭绿江畔?”他顿了顿,欣赏着朴元宗瞬间僵硬的脊背,“辽东故土,沃野千里。岳乐新败,盛京残喘,取之…易如反掌。只是大元帅念及贵国与我大明,终究曾有藩属之谊,不忍刀兵相加,生灵涂炭。”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森寒:“然,若贵国执意与那行将就木之伪清勾连,视我天朝善意如无物…那辽东之地,我自取之!届时,贵国世子,恐怕就不是‘入京为质’这般简单了。勿谓言之不预!”

“阁老开恩!阁老开恩啊!”朴元宗浑身抖如筛糠,头磕得砰砰作响,鲜血从额角渗出,“王上绝无二心!绝无二心!世子…世子定当…定当入京!卑臣…卑臣即刻修书,八百里加急禀报王上!恳请宽限…宽限时日!”

方光琛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仿佛刚才那迫人的杀气只是错觉。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宽限?大元帅军务倥偬,最不喜的就是拖延。”他抿了口茶,悠然道,“三个月。本阁老最多能替你们斡旋三个月。三个月后,若世子殿下未能安然抵达这会同馆…”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悸的一声轻响,“那便不是本阁老,而是我讨虏大元帅麾下的虎贲之师,亲自去汉阳城‘恭请’了。送客。”

最后两个字如同赦令,又如同丧钟。

朴元宗几乎是被人架着拖出了会同馆。

外面刺目的阳光让他一阵眩晕,李翊臣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面如死灰。

他们带来的精美贡品——高丽参、貂皮、东珠…静静地堆在会同馆的库房里,像是对他们此行使命最大的嘲讽。

三个月,如同催命的符咒。

汉阳城的景福宫内,朝鲜国王李焞看着朴元宗泣血写就的密报,双手颤抖,老泪纵横。

王后昏厥于地,年幼的世子李昀尚不知自己命运已定,懵懂地看着悲恸欲绝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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