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刮骨疗毒(2/2)
当肃政廉访司的缇骑出现在他雅致的书房时,他正在欣赏一幅刚刚得来的名家字画。
“钱大人,好雅兴啊。”领头的缇骑千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不知,这幅《溪山行旅图》,价值几何?可抵得上江南百姓口中省下的五万石救命粮?”
钱伯钧如遭雷击,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案件迅速审理清楚。
吴宸轩在养心殿亲自批阅了判决:
“彰德知府赵康年,贪墨赈灾银、河工款总计白银十八万两,勾结奸商盘剥百姓致使民不聊生,更胆敢资敌,罪无可赦!剥皮实草,家产抄没,三族男性全部绝嗣刺面发往苦役营,女子全部充为官奴!”
“松江知府张汝霖,贪赃枉法,勾结劣绅强夺民田,草菅人命,枭首示众!家产抄没!劣绅李继宗,伪造地契,强夺民田,指使杀人,凌迟处死!家产罚没,补偿受害农户!”
“户部郎中钱伯钧,食君之禄,监守自盗,贪墨渎职,致使国帑流失,动摇国本!腰斩弃市!家产抄没!其包庇之漕运官员,一律斩首,家产充公!”
“凡涉案胥吏、衙役、豪强爪牙,视情节轻重,一律杖毙或发配苦役营!”
判决下达,雷厉风行。
吴国贵亲自监刑。
赵康年的哭嚎求饶被堵在嘴里,张汝霖面无人色地被拖出,李继宗在刑台上发出非人的惨叫,钱伯钧被斩成两段……京城菜市口的血腥气息弥漫数日不去。
一颗颗悬挂在城门、衙署前的人头,一本本被当众焚烧的假账册、伪地契,一箱箱被贴上封条抬入国库的赃银赃物……这一切,都如同最锋利的刮刀,狠狠剜向帝国肌体上的腐肉,震慑着所有心存侥幸的官吏。
吏治风暴之外,思想的“刮骨疗毒”也在同步进行。
京师,时务学堂。
宽阔的操场上,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
一方是学堂的算学、格物科主讲先生为宋应星的弟子之一,徐启明及支持他的年轻学子;另一方则是几名被礼部硬塞进来“教化风气”的老儒生。
“……荒谬!荒谬至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启明带来的地球仪和几何模型,“奇技淫巧!此等匠作之术,焉能与圣贤大道相提并论?国子监乃教化育人之地,岂能沦为百工作坊?尔等标新立异,离经叛道,坏我千年文教根基!”他痛心疾首,引来不少守旧学生的附和。
徐启明不卑不亢,拱手道:“先生此言差矣。大元帅有谕: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圣人之道,固然为立身根本。然若无算学,如何丈量田亩、征收赋税、设计城池?若无格物,如何改良农具、铸造利器、兴修水利?强国富民,岂能只靠吟诗作对、皓首穷经?学堂开设实用之学,正是为大元帅经世致用之策培养栋梁之才!”
“强词夺理!”老儒生怒斥,“治国平天下,首重教化人心!尔等舍本逐末,专务机巧,长此以往,人心不古,礼崩乐坏!老夫定要上奏礼部,弹劾尔等!”他愤然拂袖,带着几个支持者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张老先生留步。”
众人望去,只见方光琛在几名官员的陪同下,缓步走入操场。
他目光平和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老儒生身上。
“方阁老!”老儒生连忙行礼,语气依旧愤懑,“您来得正好!请您评评理!这时务学堂……”
方光琛抬手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老,时务学堂乃大元帅钦定设立,课程设置皆经元帅首肯。徐先生所授算学、格物,非为取代圣人之道,实为弥补其不足,乃强国之必需。元帅有言:‘不通实务之儒,如瘸腿之人,空有壮志,寸步难行。’我华夏欲重现汉唐雄风,光靠四书五经是不够的。”他顿了顿,看向周围学子,“诸生当谨记,求学问道,既要明德修身,亦需通晓实务。将来无论为官为民,皆当以所学报效国家,造福百姓。此方为大元帅所期许的‘经世致用’之才!”
方光琛这番话,既是对守旧派的敲打,也是对实用之学最有力的背书。
老儒生张了张嘴,看着方光琛平静却锐利的眼神,又想起菜市口那些新鲜的人头,终究没敢再反驳,颓然低下头,在年轻学子们或敬佩或嘲讽的目光中,蹒跚离去。
他深知,属于他们这些只会空谈性理的老儒的时代,真的结束了。
方光琛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古井无波。
思想的壁垒,往往比贪官的堡垒更难攻破,但刮骨疗毒,再痛也要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