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时务惊雷(2/2)

他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玄甲或元帅常服,而是一身深青色的儒士直裰,外罩一件半旧的玄色披风,步履沉稳地踏入格致堂。

没有前呼后拥,只有方光琛和两名捧着书卷的亲随跟在身后。

吴宸轩目光沉静,扫过堂下这两百张年轻而各异的面孔,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每一个被注视到的人都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他径直走到板书板前,拿起一截白色的石膏条(粉笔),在粗糙的黑板上,用遒劲的字体写下几个大字:

强国!

强民智!

粉笔划过板面,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如同惊雷劈开了堂内凝固的空气。

“今日,时务学堂开讲。”吴宸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本帅不讲四书五经,不讲微言大义。只讲一样——何谓强国?何以强国?”

他顿了一顿,目光锐利如刀:“尔等或出身寒微,或生于行伍,或曾读圣贤书。然,可曾想过,煌煌大明,缘何倾覆于关外蛮夷之手?是兵不利?将不勇?粮不足?非也!”他猛地提高音量,手指重重敲在“强国”二字上,“是民智未开!是举国上下,沉溺于虚文浮礼,不识世界之大,不知科技之利,不明敌我之势!坐拥火药而不知改良,空有海船而不敢远航!此乃取死之道!”

这番言论,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潭,瞬间在学子中激起巨大波澜。

寒门子弟听得热血沸腾,眼中光芒闪动。

将门之后若有所思,握紧了拳头。

几个军中抽调的青年更是激动得呼吸粗重。

而周延儒和钱伯钧等人,脸色已由青转白,如同被当众剥去了衣衫,羞愤难当。

吴宸轩无视那些惊愕、愤怒、兴奋交织的目光,转身指向那幅巨大的《坤舆万国全图》:“看!此乃天下!非独我华夏!红毛夷人驾坚船利炮,横行四海!欧罗巴诸国,火器精良,窥伺东方!尔等若还只知埋首故纸堆,吟风弄月,空谈仁义,他日红毛巨舰炮轰国门之时,尔等之乎者也,可能挡其分毫?!”

他走到那架简易望远镜旁,拿起它,动作并不熟练,却异常坚定:“此物,名曰‘千里镜’,乃我华夏传出,为红毛所造,可窥远物于数十里外!我军斥候若有此物,何惧敌寇伏兵?”又指向那骨骼挂图:“此人身体构造,筋肉骨骼,血脉经络,了然于胸!通晓此理,医者方能救死扶伤,武者方能锤炼筋骨!此等学问,尔等圣贤书中可有?”

吴宸轩放下望远镜,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压迫:“本帅设时务学堂,非为养一群只会掉书袋的酸儒!而是要尔等开眼!开智!开窍!算学,可丈量天地,计算粮秣,铸造火器;格物,可究万物之理,造坚船利炮,兴百工之利;兵法,非仅排兵布阵,更需通晓敌情,运筹帷幄;史论,非为歌功颂德,乃为明兴衰得失,以史为鉴!”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强国,必先强民智!民智不开,纵有雄兵百万,亦是沙上筑塔!尔等既入此门,便需抛却陈腐,洗心革面!以算学为筋骨,以格物为血肉,以兵法为爪牙,以史论为魂魄!他日学成,方能为这新朝擎天架海之栋梁!而非…冢中枯骨!”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周延儒的心脏。

老学究眼前一黑,喉头腥甜,几乎站立不稳。

钱伯钧慌忙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