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苏锦新规(1/2)
苏州城,阊门内。
深秋的细雨,为这座以丝绸闻名的水城笼上了一层薄纱。
往昔机杼声日夜不绝的织造局旧址,沉寂多年后,终于再次喧嚣起来。
只是这喧嚣中,少了些旧日的官气,多了几分商贾的精明与朝廷的肃杀。
大门前,“江南织造总局”的新匾已然挂起,黑底金字,庄重威严。
门内,格局依旧宏大,但气氛迥异。
不再是太监、官吏趾高气扬,而是头戴方巾、身穿直缀或道袍的苏州富商巨贾们,在户部官员的引导下,紧张地查看着各处工坊、染坊、库房。众人皆已恢复汉家衣冠,不见一丝蛮夷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新木料、颜料和一种名为“机遇”的紧张气息。
新任“督理江南织造事务”的讨虏军参将吴三省,一身四品武官常服,按刀而立,面色冷峻如铁。他年约四旬,面容瘦削坚毅,一道刀疤从眉骨斜划至下颌,那是早年追随晋王李定国转战西南、与清军血战留下的印记。作为李定国麾下曾任陷阵营都尉的旧部,他素以治军严苛、铁面无私着称。
他身旁,站着几位同样来自讨虏军、眼神锐利的校尉和文吏。众人皆束发网巾,一身汉家打扮。
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商人。
“诸位东家,”吴三省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大元帅振兴江南百工,特旨恢复织造局,改为‘官督商办’。由尔等苏州信誉卓着、资本雄厚之商号联合承办。朝廷所需,岁贡各色绸缎,定额一万匹!多一匹不收,少一匹重罚!织造局一应物料采买、匠工招募、成品织造,皆由尔等自筹自营,盈亏自负!”
此言一出,商贾们脸上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官督商办”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经营自主权和巨大的利润空间;忧的是那“盈亏自负”四字,以及眼前这些杀气腾腾的“监军”。
“然!”吴三省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森寒,“此乃皇商!非寻常买卖!朝廷有三条铁律,尔等需刻骨铭心!”
他竖起三根手指,如同三把钢刀:
“其一,岁贡绸缎,务求精良!凡以次充好、偷工减料、延误贡期者,轻则罚没家产,重则枷号示众,流徙三千里!”
“其二,”他指向工坊内几台刚刚安装好、形制奇特、带有飞轮和复杂连杆的木质机械,“此为朝廷重金引入之泰西‘飞梭织机’图样,着尔等悉心仿制、改进,提升工效!凡有推诿懈怠、固守旧法者,视为抗命!”
“其三!”吴三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震得所有人心中一凛,“凡织造局内,无论工坊、染坊、绣房,敢雇佣一名满洲余孽——无论其是否改易汉姓、伪装汉人!无论其手艺如何精熟!一经查实,涉事作坊主,全家流放琼州岛拓荒!永世不得赦免!其名下产业,悉数抄没!此令,刻石立于各坊门前,日日诵读!尔等,可听明白了?!”
“听…听明白了!”商贾们被这最后一条、尤其是“全家流放琼州”的酷烈惩罚惊得面无人色,冷汗涔涔,慌忙躬身应诺。琼州岛,海外烟瘴之地,大元帅甫开海禁,便要移民实边、拓荒开发,被流放至那等炎热潮湿、蛮荒未开之处,与死何异!
新规颁布,织造局在一种高压下的高效中运转起来。
商贾们投入巨资整修工坊,招募熟练匠人,重金延请通晓机械的巧匠研究仿制飞梭织机。
巨大的利益驱动着他们的热情,但吴三省和他手下那些讨虏军官兵无处不在的冰冷目光,以及各坊门前那块刻着“禁雇满人、违者流徙”的森然石碑,如同悬顶利剑,时刻提醒着他们不可逾越的红线。
然而,巨大的利润诱惑下,总有人心存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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