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后劲余孽（1/2）

江南的“抗清捐”风波暂时压下了钱粮的危机，但西南的军事压力却丝毫未减。

岳乐在平彝粮道被断后，虽暂缓了对曲靖的正面强攻，却并未退兵，而是采取了更阴险的策略——封锁、袭扰，并积极联络云贵周边所有能利用的反“讨虏”力量，意图内外夹击，困死吴宸轩。

四川北部，秦岭与大巴山交错的险峻山区，一支特殊的武装力量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是当年清廷肃亲王豪格入川征讨张献忠时留下的部分八旗兵和汉军旗的残部。

豪格虽在顺治初年被多尔衮构陷幽禁而死，但其旧部在四川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

清廷入主中原后，这些因主子倒台而失势，又不愿完全融入新体系的骄兵悍将，便逐渐沦为半独立的割据武装，盘踞在保宁（今阆中）、顺庆（今南充）一带的险要山区，名义上归附清廷，实则听调不听宣。

如今，吴宸轩在云南扯旗造反，斩杀钦差，又重创岳乐前锋，声势大振。

这引起了盘踞川北的豪格旧部首领——镶蓝旗固山额真图尔格和降清汉将，原大西军叛徒王复臣的极大不安和贪婪。

他们既担心讨虏军坐大后威胁自身，又垂涎川南富庶之地。

在岳乐派出的密使游说和重利许诺下，图尔格与王复臣一拍即合，纠集本部精锐八旗兵三千、汉军旗及收编的地方武装近万人，打着“奉旨讨逆，剿灭吴寇”的旗号，突然从川北山区南下，兵锋直指讨虏军控制的川南重镇——遵义、泸州！

这些后金残部熟悉山地作战，悍勇异常，加上王复臣对川南地形和原大西军布防的熟悉，攻势异常迅猛。

讨虏军留守川南的兵力本就不多，且多为新附之军，猝不及防之下，连丢数座要塞。

遵义外围据点失守，泸州通往云南的水陆要道也遭到严重威胁！

川南告急的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昆明！

一旦遵义、泸州完全失守，不仅富庶的川南粮仓不保，讨虏军试图通过川东与外界联系的通道也将被彻底切断。

云南将陷入四面合围的绝境！

澄心堂内，气氛凝重。

巨大的四川舆图上，代表敌军的黑色箭头从北向南，深深刺入川南腹地。

“图尔格？王复臣？”吴宸轩盯着这两个名字，眼神冰冷，“岳乐这条老狗，自己啃不动，就放这些恶犬出来撕咬！”

“大元帅，川南不容有失！”李定国沉声道，“遵义乃川黔咽喉，泸州控扼长江上游水道。若失，我军困守云南，危矣！末将愿率本部兵马，驰援川南！”

吴宸轩却摇了摇头：“李侯爷，你部是曲靖防线的支柱，不可轻动。岳乐虽暂缓攻势，但主力未损，虎视眈眈。你若离开，曲靖防线空虚，正中其下怀。”

他目光在舆图上川南与川东之间逡巡，脑中飞速盘算。

“那……让末将去吧！”吴国贵请战。

“吴将军勇猛，但川南地形复杂，敌军狡诈，需智勇双全之将。”吴宸轩沉吟片刻，目光投向一位侍立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将领，马宝。

马宝，原为张献忠大西军骁将，后随孙可望、李定国联明抗清，作战勇猛，尤擅山地奔袭。

孙可望降清后，马宝一度流落，后被吴三桂收编，因其悍勇和对四川的熟悉，成为吴氏麾下重要将领。

吴宸轩掌权后，对其既用且防，但马宝作战确实是一把好手。

“马宝将军！”吴宸轩点名。

“末将在！”马宝出列，抱拳应道，声音沙哑却沉稳。

“着你率本部八千精兵，并增拨两千新锐火铳营，即日北上，驰援川南！”吴宸轩走到舆图前，手指重点敲在遵义和泸州之间，“你的任务，不仅是击退敌军，更要夺回失地，稳固防线！同时，”他手指向东，点在夔州（奉节）、万州一带，“此地仍有我大明忠义之士在活动！你需派得力人手，秘密联络川东义士首领姚玉麟，晓以大义，许以官爵钱粮，邀其共击川北之敌！告诉他们，唇亡齿寒！川南若失，川东义士亦难独存！”

“末将明白！”马宝眼中精光一闪，领会了吴宸轩的战略意图，不仅要御敌，更要借机整合川东的抗清力量，开辟第二战场。

“敌军势大，且据险而守，强攻伤亡必重。”吴宸轩继续部署，“本帅授你临机决断之权！可用‘围点打援’之策！川北鞑虏与降军，看似联军，实则各怀鬼胎，必有龃龉！”

吴宸轩手指点向遵义与泸州之间一个关键隘口，娄山关！

“此处，地势险要，扼守要道。你可佯攻遵义，做出急切救援的姿态，吸引图尔格或王复臣分兵来援。待其援军行至娄山关险峻处……”吴宸轩做了一个合围的手势，“便是你收网之时！务必聚歼其援军，重创其主力！”

“末将遵命！”马宝抱拳领命，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战意。他本就是打山地伏击战的好手，吴宸轩的策略正中下怀。

军情如火。

马宝率军昼夜兼程，火速北上。

他一面派出小股精锐，多路并进，袭扰围攻遵义、泸州的敌军，迟滞其攻势，制造混乱。一面亲自挑选心腹死士，携带吴宸轩的亲笔信和讨虏军“川东招抚使”的印信，秘密穿越清军封锁线，前往夔州、万州联络姚玉麟等川东抗清义军首领。

川东，夔门附近一处隐秘的山寨。

当风尘仆仆的讨虏军使者，在义军内线的带领下，见到首领姚玉麟时，这位满脸风霜，眼神却依旧锐利的老将，正对着简陋的四川舆图发愁。

清军的封锁日益严密，义军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使者呈上吴宸轩的亲笔信和印信，慷慨陈词，痛陈后金残部与汉奸王复臣南下欲切断川滇联系，最终剿灭所有抗清力量的险恶用心，以及吴宸轩“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决心，并许诺一旦合作击退川北之敌，川东义军可获正式封号、钱粮补给，共襄复国大业。

姚玉麟看着信中“唇亡齿寒”、“共御外侮”的字句，又看着那枚沉甸甸的“川东招抚使”印信，再联想到吴宸轩在云南斩杀钦差、火烧岳乐粮草的事迹，心中天平逐渐倾斜。

困守山寨是死路，不如拼死一搏！

“回去禀告马将军和吴大元帅！”姚玉麟猛地一拍桌子，“我姚玉麟及川东八千子弟，愿听号令！共击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