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南秘使(2/2)
酒至半酣,钱儒春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显然王府佳酿后劲不小。
他谈兴愈浓,言语间不免带出几分江南文人的疏狂和对自己家族影响力的自得。
“殿下有所不知,”钱儒春带着几分醉意,压低声音,神秘地道,“晚生此次前来,实乃肩负江南诸多耆老重托!除家父外,如常熟瞿家、太仓王家、华亭董家…皆愿倾力相助!只消殿下一声令下,钱粮、船械、乃至清军在江南各处的布防图…皆可源源不断送来!只盼…”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只盼他日乾坤鼎定,殿下能念江南士绅拥戴微劳,保全各家祖产宗祠,于新朝之中,略予…照拂。”
终于图穷匕见!要价来了!保全祖产宗祠,还要“新朝照拂”?吴宸轩心中冷笑。
“哦?”吴宸轩放下酒杯,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陡然锐利如刀锋,“江南同仁,果然厚谊。然本世子有一事不明,还请钱公子解惑。”
“殿下请讲!”钱儒春忙道。
“据闻,钱牧斋老先生,如今仍在清廷礼部任职,颇得康熙小皇帝信重?”吴宸轩语气平淡,仿佛在闲聊。
钱儒春脸色微微一变,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强笑道:“家父…家父身在曹营心在汉,实为…实为…”
“实为方便为江南同仁打探消息,周旋一二?”吴宸轩替他说完,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好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钱公子此番秘密入滇,想必令尊在京师,也是毫不知情吧?”
钱儒春额头渗出冷汗:“这…这…”
“或者说,”吴宸轩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电,直刺钱儒春心底,“令尊知晓,甚至默许?钱府这是打算,一面在清廷做着高官,享受着满清鞑子的俸禄恩宠;一面又暗中与我平西王府勾连,押注未来?待尘埃落定,无论哪方获胜,你钱家都能稳坐钓鱼台,永享富贵?!好一个‘狡兔三窟’!好一个‘左右逢源’!”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
“噗通!”钱儒春被吴宸轩凌厉的气势和毫不留情的揭露吓得魂飞魄散,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滑落,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殿下!殿下息怒!晚生…晚生绝无此意!家父…家父他…”
“绝无此意?”吴宸轩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杯盘震跳!“吴忠!”
“卑职在!”吴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水榭门口。
“将钱公子,请到王府‘静思堂’小住几日!没有本世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更不许传递只言片语出去!”吴宸轩的声音冰冷无情。
“是!”吴忠一挥手,两名如狼似虎的王府护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将瘫软在地的钱儒春架了起来。
“殿下!殿下饶命!晚生知错了!知错了啊!”钱儒春惊恐地哭喊求饶,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儒雅自得。
吴宸轩不为所动,目光森寒地看着他:“钱公子,本世子给你指条明路。想活命,想让你钱家在这场风暴中存续下去,就拿出真正的‘投名状’来!”
他踱步到瘫软如泥的钱儒春面前,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如同重锤:
“十日之内,修书一封,盖上你钱氏宗族印信和你钱儒春的亲笔签名!信中写明:钱氏一族,感念平西王父子大义,自愿献出常熟祖田三千顷、太湖畔粮仓十座、苏杭绸缎庄十六间、以及名下所有往来长江之货船三十艘,充作军资!支持平西王府驱除鞑虏,复我河山!此信,由本世子派人,亲自送往江南,交予你指定的钱氏主事之人!待产业交割完毕,钱公子自可安然归家!”
“三…三千顷田…粮仓…绸缎庄…货船…”钱儒春听得眼前发黑,这几乎是钱家在江南明面上产业的一大半!是家族根基所在!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怎么?舍不得?”吴宸轩的声音如同寒冰,“是这些身外之物重要,还是你钱氏满门的身家性命重要?是继续做那首鼠两端、随时可能被清廷抄家灭族的‘聪明人’,还是痛下决心,赌一个复我汉家河山的未来?钱公子,你,自己选!”
钱儒春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看着吴宸轩那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知道对方绝非虚言恫吓。
交出产业,家族元气大伤,但也彻底绑上了平西王府的战车,再无退路!
不交…恐怕自己立刻就会‘暴毙’在这昆明城中!
巨大的恐惧和家族存亡的压力下,钱儒春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涕泪横流,如同捣蒜般磕头:“晚生…晚生愿写!愿写!求殿下开恩!开恩啊!”
“带下去!”
吴宸轩厌恶地挥挥手。
护卫将哭嚎哀求的钱儒春拖了下去。
水榭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水波轻拍岸边的声音。
方光琛看着吴宸轩,眼中既有叹服,也有一丝隐忧:“殿下此举…江南震动必巨。钱家产业虽丰,然强行索取,恐失江南士绅之心…”
“先生多虑了。”吴宸轩望着池中破碎的月影,声音冷冽,“江南士绅之心?他们何曾有过真心?钱谦益父子,不过是其中最为‘杰出’的代表。我要的不是他们的心,是他们的钱粮船械!是断其后路,逼其站队!与其让他们首鼠两端,坐收渔利,不如用刀架在脖子上,逼他们先出点血!至于人心?”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待我大军东下,犁庭扫穴之时,自有大儒为我辨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