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军制改革（1/2）

数日后。

平西王府‘澄心堂’偏厅，一场关乎云南军制根本的会议正在进行。

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吴宸轩端坐主位，身着常服，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下首左侧，坐着方光琛和几名被吴宸轩近期提拔，通晓文墨且思维相对活络的年轻军官。

右侧，则以游击将军赵彪为首，坐着王猛、孙得胜等一干吴三桂时代的老将，个个脸色沉郁，如同笼罩着一层寒霜。

“父王有命，滇省军务，一应革新，暂由本世子主理。”吴宸轩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今日所议，首在设立‘参谋部’。”

“参谋部？”赵彪浓眉紧锁，瓮声瓮气地开口，带着毫不掩饰的抵触，“殿下，这‘参谋部’是何衙门？我大军之中，向来是主帅运筹帷幄，将领临阵决断，何须另设一部指手画脚？”他本能地反感任何可能分薄他们这些老将权力的新机构。

“非是指手画脚，乃是集思广益，专司军情研判、地形测绘、后勤统筹、行军路线规划、作战计划拟定。”吴宸轩目光扫过赵彪，语气沉稳地解释，“古有军师幕僚，今之参谋部，便是将幕僚之职规范化、专业化，使其不再依附于主将个人，而成为军中常设之智囊机构。参谋官需精于算学、舆图、工事、粮秣，乃至敌情民俗，为将帅决策提供详尽依据，减少临阵疏漏。”

说着，吴宸轩指向左侧一位面容清秀、眼神沉静的年轻军官：“例如陈书恒，精于算学舆图，曾详勘滇黔山川水文，若入参谋部，可为大军开拔提供最佳路径、水源及预设战场分析。”又指向另一位，“再如郑怀远，通晓匠造，熟知火药铳炮性能，入参谋部可专司火器调配、工事构筑之设计。”

被点名的年轻军官们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烁着被认可的光芒。

而赵彪等人脸色更加难看。王猛忍不住插嘴：“殿下！行军打仗，靠的是经验！是胆气！是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直觉！几个读书郎在纸上画画算算，就能决定千军万马的去向？这不是儿戏吗？真打起来，瞬息万变，哪容得他们慢慢算计？”

“纸上谈兵，自然无用。”吴宸轩并不动怒，语气反而更显耐心，“然参谋之责，在于战前之算无遗策！若无精确舆图，大军可能误入绝地；若无粮秣统筹，士卒空腹何以杀敌？若无对敌情之详析，岂非盲人骑瞎马？赵将军当年磨盘山血战，若事前能更详知清军兵力部署、火力配置，是否可减少些袍泽伤亡？”

提到磨盘山，赵彪脸色一黯，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却也无法反驳吴宸轩的话。

孙得胜干咳一声，试图缓和：“殿下所言也有道理。只是…这参谋部权重几何？若其计划与主将意见相左，该听谁的？长此以往，岂非主将受制于人？祖宗之法……”

“祖宗之法不可变？”吴宸轩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锐利的锋芒，“孙守备，建虏入关前，所用何法？其八旗制度，铁骑纵横，摧枯拉朽，可是因循了我大明旧制？世间万物，不进则退！军制亦然！参谋部所出，仅为计划，最终决断之权，仍在主帅！参谋部之设，非为掣肘，乃为补全！使我军行动，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减少无谓之损耗！”

吴宸轩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西南舆图前，手指点向几个关键节点：“譬如，滇西土司时有反复，若参谋部能提前研判其动向，联络其内部亲善势力，或预设伏击之地，是否比大军劳师动众、仓促弹压更为省力有效？再如，川南清军动向，若有专人持续收集分析，我军是否可料敌机先？此皆参谋之责！”

方光琛一直捻须静听，此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思虑：“世子殿下立意深远。此‘参谋部’之设，若能成行，确可弥补过往军情混乱、各自为战、后勤不继之弊。然，人选至关重要，需兼具学识与实务，更需绝对忠诚。且如何与现有将领配合，权责划分，需有详尽章程，以免滋生内耗。”他既点出了好处，也道出了老将们最深的顾虑——权力和地位的重新洗牌。

“方先生所言极是。”吴宸轩颔首，“章程细则，三日内由本世子亲自拟定颁布。参谋部初设，暂隶本世子直辖，人选由本世子亲自考核任命。”他目光扫过赵彪等人，“至于诸位将军，依旧是军中柱石，掌兵之责不变。参谋部所出计划，亦需诸位将军根据前线实情，提出修正，方为完善。此非争权，实为合力！”

话说得漂亮，但“暂隶本世子直辖”、“亲自考核任命”这几个字，如同钢针，狠狠刺在赵彪等人的心上。

这意味着，这个新设立的看似辅助的机构，将直接掌握在世子手中，成为他插手乃至控制各军行动的有力工具！

而那些被提拔的年轻军官，显然就是世子用来取代他们这些“老朽”的预备队！

“殿下！”赵彪猛地站起，脸色涨红，抱拳道，“末将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末将只知道，带兵打仗，靠的是同生共死的交情，是战场上用血换来的信任！您弄这一帮没上过几次战阵的娃娃来指指点点，让兄弟们如何心服？让末将如何统领部下？这…这简直是乱了军心！”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如同炸雷，“王爷当年带我们兄弟打天下时，可没这些花架子！”

“赵彪！放肆！”方光琛沉声喝道。

吴宸轩却抬手止住了方光琛，他静静地看着激动得额头青筋暴起的赵彪，以及他身后同样面色不忿的王猛、孙得胜等人，脸上没有任何怒意，反而浮现出一丝洞察一切的平静。

“赵将军所言，是担心本世子借‘参谋部’之名，行夺权之实？是担心你等浴血半生换来的位置，被几个‘娃娃’取代？”吴宸轩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敲打在赵彪的心坎上。

赵彪被点破心思，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