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密诏天下（2/2）

有的混入流民，潜往粤西，目标指向尚在坚持的零星抗清力量。

有的甚至冒险穿越黔桂交界瘴疠之地，向滇缅边境李定国的方向摸索……

但吴宸轩的目标，从来不是这些或已消亡，或苟延残喘的势力真正响应这份伪造的“勤王诏”。

他的目标，是让清廷的“粘杆处”和遍布各地的绿营密探，截获它！

行动指令早已下达：七路信使，需在各自路线中段，选择一处清廷控制力较强、驿站密布的水陆枢纽，“不慎”暴露行藏，制造被清廷鹰犬“截获”密诏的机会！其中三路，要求“密诏”被“完整”缴获；另外四路，则需在“激烈抵抗”中，让密诏被“部分损毁”，只留下最关键的信息——“永历未死”、“勤王密诏”、“敕令吴三桂起兵”！

昆明城依旧在平西王府的统治下运转如常，无人知晓，一场针对平西王府自身的致命风暴，正被王府的世子亲手点燃，并巧妙地导向了千里之外的北京城。

一个月后，京师紫禁城，养心殿东暖阁。

年轻的康熙皇帝玄烨端坐在御案之后，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只是那双尚带稚气的眼睛深处，此刻却翻涌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寒意。

御案上，三份‘勤王密诏’的抄本，如同三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在场几位重臣的眼睛。

领侍卫内大臣索尼、大学士明珠、兵部尚书噶褚哈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暖阁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块。

“平西亲王……吴三桂……”康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上那份相对完整的“密诏”，目光落在“敕令吴三桂起兵”那几个刺眼的字上，“好一个‘世受国恩’！好一个‘奉诏勤王’！”

“皇上！”索尼须发皆白，沉声道，“此诏笔迹虽与永历旧日手书有几分相似，然细观其转折力道与行文气韵，颇有刻意模仿之嫌！且来源蹊跷，多由地方密探截获，恐是贼人伪造，意图离间君臣，搅乱朝局！”

明珠心思更为缜密，补充道：“索相所言甚是。然……无风不起浪。永历伪帝‘暴毙’昆明，本就疑点重重。平西王坐拥强兵，雄踞西南，尾大不掉之势已显。前有世子断发辱及国体，后有暗中串联旧部之嫌……如今又出此‘勤王密诏’，无论真伪，皆足以证明，吴三桂父子之心，已如司马昭！”

噶褚哈是武将出身，性子更急：“皇上！管它是真是假！吴三桂这老匹夫，仗着手里有兵，早就心怀叵测！如今连他儿子都敢公然喊‘驱除鞑虏’了！这诏书，就算是他自己写的，也正好给了朝廷名正言顺收拾他的由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皇上！”

康熙的目光在三位重臣脸上缓缓扫过，最后停留在窗外沉沉的暮色中。

他何尝不想快刀斩乱麻？

但削藩牵一发而动全身！

三藩并立，尚可喜、耿精忠在广东福建虎视眈眈，一旦对吴三桂动手，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乱！

可吴三桂父子的所作所为，尤其是这份不知真伪却杀伤力巨大的‘勤王密诏’，已经将朝廷的猜忌和吴藩的隐患推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

“传旨。”康熙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着令云贵总督甘文焜，严密监视平西王府一应动向，尤其是粮秣调动、将领更迭、与外藩联络！加派粘杆处精干人手，务必查清永历伪帝生死真相！另，命川陕总督李国英，整饬军备，密切注意滇黔边境动向！命两广总督金光祖，盯紧尚、耿二藩！”

这位满清的小皇帝没有直接下令对吴三桂动手，但一道道旨意，如同无形的绞索，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勒向昆明。

“奴才（臣）遵旨！”索尼、明珠、噶褚哈齐声应道。

康熙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几份“勤王密诏”上，眼神幽深。

无论这诏书是真是假，吴三桂，都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

而推他下去的，或许正是他那“深谋远虑”的儿子。

这盘棋，越来越凶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