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暹罗刑室与棋手暗面(1/2)

……

泰国·清迈北部某秘密拘押设施·时间:被掳后约三小时

头套被扯下的瞬间,杨美玲被刺目的白光灼得瞳孔收缩。

她眨了几下眼,视线才逐渐清晰——然后,心脏沉入了冰窖。

这里不是常规的警察局或拘留所。她身处一个由混凝土浇筑而成的长方形空间,天花板很高,足有五六米,上面排列着密集的、被铁网罩住的惨白led灯管,光线均匀而冰冷,没有阴影,也逃无可逃。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铁锈和陈旧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押送她的四名武装人员面无表情。他们都穿着深灰色作战服,没有肩章或标识,但装备精良,动作间带着军方特种部队特有的利落与冷漠。为首的那个——正是在酒店会议室发号施令的亚裔男子——此刻正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打量着她,那目光不像在看人,更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坚固程度。

“你们把我带到哪里去?凭什么抓我们?我犯什么法了?我抗议!”

杨美玲的声音在空旷的水泥空间里回荡,带着农村老妇应有的惊恐、愤怒和一丝走投无路的尖利。她挣扎着,但反剪在身后的手腕被塑料扎带勒得死紧,粗糙的边缘已经磨破了皮肤,火辣辣地疼。

没有人回答。

那亚裔男子只是歪了歪头,两名手下便一左一右架起她的胳膊,几乎是拖拽着她向前走。她的布鞋摩擦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他们穿过一道厚重的、需要密码和虹膜验证的钢制气密门,进入一条漫长而笔直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间间完全由高强度玻璃隔出的囚室——如果那能称为囚室的话。每间不过三四平米,除了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金属板床和一个不锈钢马桶外空无一物。玻璃是单向的,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但里面只能看到自己苍白扭曲的倒影。

有几间里面有人。

杨美玲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蜷缩在墙角、衣衫褴褛的男人;一个面向玻璃呆坐、眼神空洞的女人;还有一间,地板上似乎有深色污渍,已经干涸发黑。

她的胃部一阵抽搐。

这不是监狱。这是某种……用于“特殊处理”的黑牢。

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他们又经过了两道同样森严的铁门,每一次开启都伴随着沉重的液压声和齿轮转动的闷响,像是巨兽的咽喉在吞咽。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重,消毒水的气味也逐渐被一种更陈腐的、类似地下储藏室和霉菌混合的味道取代。

他们开始向下走。

螺旋状的钢铁楼梯,台阶狭窄,边缘锋利。杨美玲被半推半架着往下,每一步都踩在空洞的回响上。楼梯井的墙壁上凝结着水珠,偶尔滴落,在死寂中发出清晰的“嗒”声。

下了大概一层半的高度,面前又是一道门——比上面任何一道都更厚实,门板是暗沉的金属色,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手掌大小的观察窗,被厚厚的防弹玻璃封着。

亚裔男子上前,这次用了指纹、虹膜和一组十六位的密码。门锁内部传来一连串复杂的机械解锁声,持续了将近十秒,然后,“嗤”的一声气压释放,厚重的门扉向内滑开。

一股阴冷、潮湿、混杂着金属腥气和淡淡焦糊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杨美玲被粗暴地推了进去。

……

门在身后沉重地关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

这里比上面更加压抑。空间不算太大,约莫五六十平米,挑高却很低,让人感到窒息。墙壁和天花板都是裸露的、未经粉刷的混凝土,粗糙的表面在惨白灯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地面是某种深色的防滑材料,但有些区域颜色明显更深,纹理也被反复刷洗得模糊。

房间中央,固定着一张沉重的、焊死在地面上的金属椅。椅子有扶手,扶手上带着可调节的束缚带。椅子对面五米外,是一张宽大的金属办公桌,后面摆着两把相对舒适一些的旋转椅。桌面上除了一台老式台灯、一个麦克风和一个看起来像录音设备的黑色盒子外,空无一物。

但房间的角落里,靠墙立着一些东西。

杨美玲的目光扫过那些物件,脊椎深处窜起一股寒意。

那不是刑具——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带血槽和倒刺的那种。它们更像是某种工业或医疗设备的变体:一个带有电极夹和旋钮的控制箱;一个可调节高度、带固定支架的金属台;几个大小不一、材质不明的容器;还有一套排列整齐、闪着冷光的、形状怪异的手动工具,被仔细地码放在铺着白色纱布的托盘里。

简洁,高效,专业。

也正因为这种“专业”,显得更加非人。

她被按在那张金属椅上。手腕和脚踝被冰冷的金属箍锁住,调节到既不会让她血液循环受阻、又绝对无法挣脱的松紧度。腰部和胸部也被束缚带固定。她成了这间屋子中央一件被钉死的标本。

押送她的人完成这一切后,便退到了门边,如同雕塑般站立,目光平视前方,不再看她。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只有通风系统低沉持续的嗡鸣,以及她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杨美玲强迫自己深呼吸。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开始快速观察:房间的四个角落上方都有微型摄像头,红光闪烁。通风口的位置,门的大致结构和可能的弱点,桌面上设备的型号……所有细节被贪婪地摄入脑海,虽然她不知道此刻这些信息还有什么用。

大约二十分钟,或者更久——在这种地方,时间感是错乱的——门外再次传来解锁声。

门开了。

两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泰国男人。他身材中等,略微发福,穿着剪裁合身的浅咖色丝麻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着。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鬓斑白,圆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却透着一种精明的、洞悉一切的光芒。他的嘴角天生微微上翘,即使不笑也带着三分和气,但此刻,那和气里浸满了冰冷的审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身材瘦高,穿着深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皮质文件夹和一台平板电脑。他的表情漠然,眼神锐利,像个称职的影子和翻译。

年长的男人在办公桌后的旋转椅上坐下,姿态放松,仿佛这里是他的书房。年轻助手则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

房间里的灯光似乎被调暗了一些,只有台灯的光束集中照亮了杨美玲所在的区域,将她苍老、布满皱纹和此刻因紧张而微微抽动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年长的男人——情报局长——开口了。他说的是泰语,语速平缓,音色醇厚,甚至带着点学者般的温文尔雅。

年轻助手立刻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翻译,声音没有起伏,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怎么?这位女士受惊了?”

杨美玲抬起头,迎着刺目的灯光和那双镜片后审视的眼睛。她脸上交织着愤怒、恐惧和底层百姓面对强权时那种本能的、虚张声势的抗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我是中国公民!我要见我的家人!我要联系大使馆!”

局长轻轻笑了声,摇了摇头,又说了几句泰语。

助手翻译:“我称呼你‘画眉’,还是‘杨美玲’呢?”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浇在杨美玲头顶。她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住了,但脸上条件反射般地露出更大的困惑和愤怒:“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画眉?我就是杨美玲!文成县顾庐村的杨美玲!养鹅的!”

局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台灯的光从他下巴往上打,让他的脸在镜片后显得有些明暗不定。他依旧用那种温和的语调说着泰语。

助手:“是吗?如果你现在说出你的真实目的,以及你知道的一切,合作的态度会让我们双方都好受很多。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杨美玲冷笑起来,那笑声在封闭空间里显得干涩而突兀,“你们把我绑到这里,关在这种地方,跟我说合作?省省你们的虚伪吧!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滥用职权!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会记着!我会向上面报告!向中国大使馆报告!”

局长听完翻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那笑声在混凝土墙壁间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居高临下的怜悯。他摇摇头,说了更长的一段话。

助手:“报告?向谁报告?大使馆?还是你背后那个藏在破烂的租房里的‘夜枭’?杨女士,或者我该说,‘画眉’女士,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这里,不是文成的扶贫办,也不是清迈的农场。这里是‘特别情报协调处第七处理中心’。进来的,都是‘不存在’的人。消失的,也是‘从未存在过’的人。”

他顿了顿,等杨美玲消化这段话里赤裸的威胁,然后助手继续转述局长的话:“我们对你那个养鹅的儿子、可爱的外孙女晨曦,还有你在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对抗毫无意义。告诉我,夜枭让你带着什么来泰国?那张地图,或者关于地图的信息,现在在哪里?你们和‘冥王’、‘凯恩’、还有那个隐藏的‘影子’,到底在演哪一出戏?”

每一个名字被报出,都像一把锤子敲在杨美玲心上。对方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而且要深。

但她不能松口。一旦承认“画眉”的身份,就等于承认了一切,也将彻底暴露夜枭和整个行动。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冥王的人,还是另一股试图攫取地图的势力,或者是泰国官方某些被收买的力量。说错任何一点,都可能万劫不复。

她咬紧牙关,脸上只剩下顽固的、属于一个被冤枉的农村老妇的愤怒和绝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地图?什么夜宵冥王的?我就是个来泰国看项目的普通老百姓!你们抓错人了!放我出去!”

局长脸上的那丝伪装的温和,终于慢慢褪去了。他靠回椅背,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闪过一丝不耐和冰冷的寒意。他对助手说了几句。

助手转向杨美玲,语气依旧平稳,但内容已不再有转圜余地:“看来,温和的方式无法取得共识。那么,我们换一种语言交流。”

他朝门边的武装人员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走到墙角,启动了那个带有电极夹的控制箱。轻微的电流嗡鸣声响起。另一人则走向那套整齐的工具托盘,开始挑选。

杨美玲的呼吸骤然急促,瞳孔紧缩。束缚带下的身体无法控制地绷紧。她知道要来了。训练和真实,终究是两回事。理论上的抗审讯训练,无法模拟这种逐步逼近的、纯粹的生理性恐惧。

局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用泰语慢慢地说了一句。

助手没有立刻翻译。

那名挑选工具的武装人员拿着一把形状像大号镊子、但尖端异常纤细光滑的金属器具走了过来。他站到杨美玲身侧,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表情,只是将那冰凉的尖端,轻轻抵在了她左手小指的指甲缝边缘。

局长这才对助手示意。

助手看着杨美玲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地翻译出局长刚才那句话:

“让我们看看,是‘画眉’的意志硬,还是这里的‘道理’硬。”

……

几乎在同一时间·清迈北部山区边缘

范智帆蹲在一条隐蔽的溪流边,用冰凉的溪水冲洗着脸和手臂上的划痕。他在丛林里穿行了近两个小时,彻底摆脱了任何可能的追踪,也大致判断出了自己被释放的方位。

这是一片介于旅游开发区和原始丛林之间的过渡地带,人迹罕至,但并非完全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他刚才在一条废弃的伐木小道旁,发现了新鲜的车辙印——不止一辆,轮胎花纹和间距与掳走他们的黑色厢型车吻合。车辙延伸向西北方向,那里是更深的山区,也是泰国军方和一些敏感部门设立训练基地或秘密设施的常见区域。

他从贴身内袋取出一个比邮票还小的微型设备,激活。这不是通讯器,而是一个高灵敏度的信号嗅探和频谱分析仪,能捕捉特定频段的加密无线电信号、手机基站交互的微弱痕迹,甚至一些非标准通讯设备的电磁泄露。

设备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和频谱图。范智帆调整着参数,排除常见的民用频段。很快,一个极其微弱、但调制方式特殊的信号峰出现在屏幕上。信号源方向与车辙延伸的方向一致,距离大约八到十公里,且信号特征……带有某种他熟悉的、非商业非民用的加密标识残留。

(军方或情报部门的内部通讯协议变体……)

他想起凯恩提到过的“特别行动处”,以及夜枭内线所说的“更高层授意”。

(不是冥王私人的武装,而是被他调用或影响的泰国官方秘密力量。这就麻烦了……)

官方设施意味着更严密的防护、更完善的监控和更合法的外壳。强攻等于自杀,外交途径在“国家安全”的大旗下基本无效。

但他必须找到杨美玲。每拖延一分钟,她的危险就增加一分。那些地方的审讯手段,他有所耳闻。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哪怕经过训练,生理和心理的承受极限也远低于年轻人。

他关闭设备,站起身,望向西北方层峦叠嶂的墨绿色山影。

不能硬来,只能渗透。

他需要信息。具体地点、内部结构、守卫轮换、通讯规律……一切细节。

而他此刻是“自由”的,是被“释放”的无关人员。冥王和凯恩以为他出局了。这是一个优势。

范智帆迅速规划:首先,他需要潜入附近可能有监控或通讯节点的制高点,尝试截获更多信息。其次,他需要联系夜枭——虽然风险极高,但此刻必须共享情报,夜枭在泰国的资源可能比他更深。最后,如果可能,他需要找到那个设施的弱点,一个不为人知的后门或漏洞。

他从背包里——一个在林中隐蔽处预先藏好的应急包——取出了一套深色的、便于丛林行动的衣物换上,检查了随身武器和工具。格洛克19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带来一丝冰冷的安心感。

他不再是“范曾”,也不再是完全的“吕云凡”。

他是真正的“影子”。一个必须穿透最森严的壁垒,从黑暗中带回一缕微光的影子。

他最后看了一眼溪水中自己冷峻的倒影,然后转身,像一道真正的阴影,无声地没入茂密的热带丛林,朝着信号来源的方向,开始了一场与时间和酷刑赛跑的逆行。

……

清迈古城东侧·通往夜枭临时安全屋的偏僻道路·傍晚六时许

夕阳将古老的城墙染成暗金色,但在狭窄的巷道里,光线已经迅速消退。夜枭坐在一辆不起眼的灰色丰田轿车后座,闭目养神。车内只有他和司机“白鹰”。其他小队成员分散在前后街区间隔掩护。

“枭座,还是没有任何信号。‘画眉’身上的追踪器在进入那片山区后彻底失效,应该是被屏蔽场覆盖了。我们尝试了卫星热成像扫描,但那个区域地表植被太密,而且可能有地下设施,无法精确定位。”白鹰的声音透着疲惫和焦虑,“警方内线那边也断了消息,只说压力巨大,让我们别再联系。”

夜枭没有睁眼,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特别行动处……第七处理中心……”他咀嚼着这个名字,“查到这个单位的公开档案了吗?”

“没有。这个名字在官方架构里根本不存在,至少明面上不存在。但几个军方背景的线人暗示,这可能是‘王室安全委员会’下属或协调的某个极端秘密的联合单位,权限极高,专门处理‘灰色事务’。”

“灰色事务……”夜枭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但锐利依旧,“就是脏活。冥王的手,果然能伸到这种地方。用国家机器来为他个人的恩怨和贪欲服务。”

“我们现在怎么办?强攻不可能。外交施压需要时间,而且对方完全可以用‘国家安全调查’来搪塞,甚至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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