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路分两道,家归宁静(2/2)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新地方,不要再挂‘顾庐’的牌子了。那是家的名字。新的办公楼,就叫……‘溪畔白羽运营中心’。简单,清楚。”

许婧溪看着他,嘴角终于浮起一丝如释重负的、真切的笑意。她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下。

“还有,”吕顾凡继续道,语气坚决,“规模,我们不盲目扩。温城大酒店那个独家供应,增加百分之四十的量,现在接不了。告诉他们,最多百分之十五,而且要分阶段,给我们时间培训和调整。我们卖的不是工业品,是活鹅,是每一只都得精心照看的东西。量太大,我顾不过来,质量一定会跌。砸了招牌,什么都没有了。”

杨美玲欣慰地笑了:“对,这才是我儿子。不急不躁,守住根本。”

许婧溪也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已经草拟了回复,列明了我们的产能极限和质量控制要求,给出了一个更稳妥的合作方案。明天发给你和妈过目。”

夜深了。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半。

屋外的车声、人声终于渐渐平息。村子里传来零星的狗吠,远处山峦的轮廓隐在深蓝的夜幕下。

堂屋里的灯光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那就这么定了。”吕顾凡最后总结,语气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稳,“分两步走:第一步,婧溪和妈负责启动新地块和办公楼的调研、规划、筹备,需要我出面的随时说。第二步,我集中精力抓养鹅场内部的精细化管理,把现有流程再理一遍,培训新人,稳住基本盘。”

他看向许婧溪:“财务和对外联络,还是辛苦你。”

许婧溪摇头:“一家人,不说这个。”

杨美玲站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好了,大事已定,都早点休息。明天开始,有的忙呢。”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灯光下的一对儿女(在她心里早已是),眼里满是温情,“家分开了,心在一起就行。路修好了,记得常回家。”

她带上门离开。

堂屋里只剩下吕顾凡和许婧溪。

两人谁也没急着动。疲惫像潮水般涌上来,但心里却有种久违的轻松和希望。

吕顾凡伸出手,握住了许婧溪放在桌面的手。她的手比他小一圈,手指纤细,但掌心也有薄茧,是长期敲键盘、翻账本磨出来的。

“这三年,累坏你了。”他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

许婧溪反手握紧他,摇摇头,把额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你更累。我都知道。”

短暂的温存后,她抬起头,看着他:“顾凡,等新地方弄好,我们把结婚证领了吧。不是办婚礼,就简单领个证。我想……名正言顺地,和你一起扛这个家,这份业。”

吕顾凡怔住,随即,一种滚烫的情绪从心底直冲眼眶。他重重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窗外,月色如水。

鹅场的方向传来几声零星的鹅鸣,很快又恢复宁静。

家还是这个家,路即将分出新的方向。

但有些东西,从未改变,也永远不会被分开。

……

地点:羊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 川城某私房菜馆包厢

时间:同一夜

羊城,刑侦支队办公室。

吕奕凡合上最后一本案卷,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办公桌上的绿萝长得很好,枝叶蔓延了小半个桌面。

陈默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夜宵:“吕队,叉烧饭,趁热吃。”

三年时间,陈默已经完全融入了警队。制服穿得笔挺,说话不再像背报告,甚至学会了在调解纠纷时用几句生硬但真诚的本地话。但那双眼睛里的锐利没变,只是沉淀得更深。

“东区那个连环盗窃案,监控线索有了,嫌疑人经常在网吧出没。”陈默一边掰开一次性筷子一边说,“明天我带人去蹲。”

“注意安全,带齐装备。”吕奕凡接过饭盒,香气扑鼻。他想起三年前,陈默连盒饭都买得小心翼翼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吃饭时,陈默忽然说:“吕队,宋瑾乔……要调回来了。”

吕奕凡筷子顿了顿:“经侦那边肯放?”

“她自己申请的,好像……破了几个大案,立功了,说话有分量了。”陈默扒了口饭,“她说经侦虽然重要,但还是想回一线,跟活人、跟现场打交道。”

吕奕凡沉默片刻,“嗯”了一声,继续吃饭。心里某个角落,那根关于“范智帆”的刺,似乎随着时间流逝,磨得钝了些,但依然存在。他不再主动追寻,却也无法彻底遗忘。

(内心:或许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没有答案。但路,总得往前走。)

……

川城,

李子崴放下手机,脸上露出欣慰又感慨的笑容。他刚和杨美玲通过电话,了解了吕家最新的规划和困境。

三年时间,他见证了那个曾经漂泊无依、沉默寡言的兄弟,如何一点点把荒山坡变成生机盎然的鹅场,也见证了杨美玲母女(在他心里,许婧溪也早已是家人)如何用智慧和韧性,支撑起一个家的重生。他提供的,不过是些许人脉和平台,而真正让一切成真的,是那家人自己的双手和心血,是吕顾凡那双布满茧子却从不含糊的手,是许婧溪那摞算到深夜的账本。

“溪畔白羽要建运营中心了,想找个清静地方,把家和生意分开。”他对坐在对面的几位本地颇有能量的朋友说道,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支持,“顾凡那小子,做事扎实,鹅养得是真好。就是太实诚,光顾着低头养鹅,抬头看路的事,咱们得多帮衬点。”

在座的一位是县规划局的老同学,一位是交通局退休后被返聘的老领导,还有两位是本地有影响力的企业家。

“子崴你开口的事,我们肯定上心。”规划局的老同学笑道,“位置选得不错,符合规划导向。材料准备好,流程上我们盯着点,尽快走。”

“修路是好事,带动乡村经济,也解决他们自己的运输瓶颈。”交通局的老领导点头,“只要技术标准达标,资金到位,审批不是问题。需要协调乡镇和村里的,我还能说上几句话。”

李子崴举杯:“多谢各位老哥哥。顾凡是我兄弟,过命的交情。他这人,话不多,但做事,绝对靠谱。这事办成了,不光是他一家受益,也能给咱们本地特色养殖树个样板。”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不过,咱们按规矩办,该有的材料、该走的程序,一样不能少。不能因为我这层关系,让人家觉得咱们走了后门。我要帮的,是让对的事、对的人,能顺顺利利地办成,不是搞特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他们了解李子崴的为人,重情义,但更讲原则。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李子崴看着窗外川城的夜景,心里想的却是千里之外温城山里的那个家和那片鹅场。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吕顾凡时的情景——那个满身油污却眼神清亮的汽修工,想起了他们一起喝醉后,吕顾凡断断续续说起寻找弟弟的往事时,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伤和执念。

(内心:顾凡,路给你铺平一段,剩下的,还得你自己稳稳地走。家业分开好,家是根,业是叶,根深才能叶茂。你总算想明白了。)

他也想起了杨美玲,那位气质不凡的阿姨,是她父亲李和平的老同学。父亲在世时偶尔提起,总是称赞那位“杨学姐”的聪慧与坚毅。如今见到本人,方知所言不虚。这份世交的情谊,让他对吕家的帮助更多了一层自然而然的亲近。

夜更深了。

羊城的吕奕凡锁上办公室的门,走入沉睡的城市,肩上是卸不下的责任,心里是化不开的谜,但脚步依然坚定。

川城的李子崴送走客人,站在自己餐馆题着“崴庐”二字的匾额下,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仿佛能看到吕家村后山那一片洁白的羽翼和温暖的灯火。

温城吕家村的顾庐里,灯一盏盏熄灭,但关于未来的蓝图已经在三个人心中点亮。

后山的鹅场万籁俱寂,只有守夜人小屋还亮着一点微光,像大地上的一颗星,守护着这片由汗水、泪水与希望浇灌出的产业。

……

而千里之外,大洋彼岸。

范智帆站在纽约某高层公寓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份加密简报。上面有关于“溪畔白羽”扩张计划的只言片语,来自某个不会留下痕迹的信息渠道。简报里甚至有一张模糊的远景照片,是顾庐的轮廓。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的异国灯火,看了很久很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简报的边缘,仿佛能触摸到故乡夜晚微凉的风。

然后,他转身走回黑暗的室内,将那页纸凑近打火机。

火苗腾起,瞬间照亮他深不见底的眼睛,也吞噬了那点来自故乡的、微弱而温暖的信息。火光跳跃在他冷峻的脸上,映出一丝转瞬即逝的、近乎柔和的波动。

灰烬缓缓落入水晶烟灰缸。

他坐回电脑前,屏幕冷光亮起,映出密密麻麻的金融数据、加密通讯窗口和全球某个角落的监控画面。属于他的战场,冰冷、复杂、危机四伏。

但至少今夜,在按下回车键、投入又一场无声厮杀之前,他知道,故乡山坳里的那盏灯,还在为他亮着。

并且,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那盏灯会越来越稳,越来越亮。

路分两道,一道向远,一道归家。

殊途同归的,是守护的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