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血色残局与迷雾追踪(2/2)
而范智帆(吕云凡),是他主动投入幽灵视线的一枚“明子”,也是一枚主动求变的“活棋”。这步棋的风险,阎罗比谁都清楚。
“首长,影子这次太冒险了。”黑无常看着阎罗凝重的神色,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带着罕见的忧虑,“他的伤势是实打实的,又深入虎穴。我们……真的不采取任何接应或保障措施吗?哪怕只是在他可能途径的区域,布置一个医疗应急点?”
“不能。”阎罗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也是唯一能快速接近核心的险路。任何外部干预,都可能破坏他精心设计的‘人设’,引起幽灵的怀疑。幽灵此人,多疑到了极点,她能嗅出最细微的不协调。”
他走到电子沙盘前,上面显示着鹏城及周边区域的三维地图。一个微弱的光点,正在向粤省边境的山区移动,信号断续。
“野狼是幽灵派去监视和试探他的人,这是我们已知的信息。但我们的信息源,不止野狼。”阎罗的目光深邃,“还有更深的人,在看着这一切。 他们传递出的信息,与野狼的报告相互印证,也补充了野狼视角之外的细节——比如,幽灵对‘火鸡’表现出的兴趣和疑虑各占多少,比如,鹰眼在审讯后对‘火鸡’的评估倾向……”
黑无常心中一震。(内心:更深的人……连野狼这样的核心行动人员都只是外围监视者吗?首长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张牌?)他深知纪律,绝不追问。
“代价确实很大。”阎罗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这次行动,我们付出了鲜血,惊动了上层,也让影子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风险。但是,黑子,”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黑无常:“你要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根系遍布全球、资金雄厚、手段残忍且与多方境外势力有勾连的犯罪帝国。常规的渗透和打击,对他们收效甚微。唯有打入心脏,拿到他们的核心名册、资金脉络、决策机制,才能真正将其摧毁,才能挖出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包括吕家三兄弟身上缠绕的谜团。”
“而要打入心脏,就必须有人,能通过他们最严酷的考验,能让他们相信‘价值’大于‘风险’。影子现在做的,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用他自己的血和命,去赌这个‘信任’。”
黑无常沉默了。他跟随阎罗多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深知这位首长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压力和责任。每一次决策,都可能关乎数人乃至数十人的生死,关乎国家重大利益的得失。
“我明白了,首长。”黑无常沉声道,“我们会做好一切外围策应和情报分析,确保影子的行动环境信息尽可能准确。同时,加强对幽灵其他可能据点的监控,分散其注意力。”
“嗯。”阎罗点了点头,重新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另外,奕凡那边……他盯上范智帆了。这是计划外的变数,但也在情理之中。奕凡的直觉太过敏锐。通知我们的人,在必要时,用合情合理的方式,模糊掉‘范智帆’与‘中枪者’之间的关联线索,但不能做得太明显,要经得起奕凡的追查。”
“是!”黑无常领命,心中却是一凛。(内心:既要保护影子的身份,又不能引起孤狼队长的怀疑,还要符合逻辑……这其中的分寸拿捏,难如登天。首长这是在走钢丝啊。)
阎罗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晨曦彻底驱散黑暗。
(内心:云凡,奕凡……你们兄弟二人,一个在明处浴血,一个在暗处追凶,却不知彼此的真实身份。这是我这个布局者,必须承受的煎熬。但请相信,所有的牺牲与隐忍,都是为了最终拨云见日,让你们,让这个国家,不再受这些暗影的威胁。)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片密林深处,那道正踏入龙潭虎穴的、染血却挺直的背影。
……
时间倒回至凌晨两点三十分。
闽省西南部,临近边境的崎岖山路上。
一辆沾满泥浆的灰色五菱面包车正在黑暗中疾驰,车灯只开了一小半,勉强照亮前方坑洼不平的土路。车辆正从鹏城方向,朝着闽粤交界处的深山区域行进。车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药水的气味。
范智帆(吕云凡)斜靠在副驾驶座位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而微微发紫,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他上半身的西装和衬衫已经被剪开,左后肩处裹着厚厚的绷带,但暗红色的血迹依旧在不断渗出,将白色绷带染红了一大片,甚至浸透了座椅靠背。
他的呼吸浅而急促,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眼神依旧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透过染血的无框眼镜,观察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影影绰绰的闽南山区特有的茂密丘陵和林地轮廓。
(内心:失血量估计在80左右……尚未到休克临界,但体能和反应速度已下降至少三成。必须保持清醒,不能昏睡。)
野狼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神如同夜行的野兽,既警惕地扫视着前后方黑暗的道路和两侧密林,又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旁这个让他心情复杂的“火鸡”。
(内心:这家伙……真是个怪物。流了这么多血,换了别人早就晕死过去了,他居然还能保持思考,甚至刚才换车时还能自己走几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野狼是幽灵一手培养起来的刀,冷酷、高效、只认任务和强弱。他原本对这个空降的、“上面”塞过来的“范智帆”充满不屑和怀疑,认为不过是个镀金的绣花枕头。但今夜,这个“绣花枕头”不仅闯入了枪林弹雨的核心地带,拿到了东西,还硬扛着枪伤,冷静地指挥他处理现场、换车、销毁痕迹……每一步都显示出惊人的胆魄、头脑和韧性。
这让他感到一丝本能的忌惮,以及……一丝被比下去的不甘。
“还有多远?”范智帆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
“穿过前面这片山坳,就进入云霄县地界了。再走十几公里山路,就到接头点了。”野狼答道,语气不自觉地少了几分轻蔑,“你……撑得住吗?”这话问出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范智帆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却因疼痛而变形:“撑不住……难道你背我?”
野狼被噎了一下,闷声道:“哼,死了更好,省得麻烦。”
“可惜,我命硬。”范智帆闭上眼,不再说话,节省体力。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身颠簸的吱呀声。范智帆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带来的昏沉边缘徘徊,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楚让他瞬间清醒。
(内心:不能昏……幽灵的考验,不会因为受伤而停止。相反,这可能是她观察我意志力的最佳时机。)
他想起了临行前,与阎罗最后一次密谈时,那位深不可测的首长说过的话:“记住,你将要面对的,不仅是枪林弹雨,更是人心鬼蜮。幽灵会从每一个细节审视你——你的疼痛反应,你的恐惧控制,你在绝境中的选择。你要演好的,不仅是一个贪婪的商人,一个胆大的冒险家,更要是一个……有弱点但可控,有欲望可被利用,同时又有足够价值让她舍不得轻易丢弃的‘复杂棋子’。”
(内心:流血是弱点,忍痛是可控,夺宝是价值……那么,我的“欲望”是什么?在幽灵眼里,应该是财富、地位、或者……复仇?对,范家“内部”的倾轧,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动机。)
他大脑飞速运转,为自己接下来的表现打着腹稿。
野狼按照幽灵事先制定的严格流程,在驶入一片更加荒僻的、位于闽省云霄县边缘的原始林地后,将车停在一个早已选好的山坳里。这里堆放着事先准备好的汽油桶。
“下车。”野狼拉开车门,冷风灌入,让范智帆打了个寒颤。
他再次用右手撑住身体,缓慢而坚定地挪下车。双脚落地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眼前发黑,身体剧烈一晃,不得不伸手扶住车门才勉强站稳,额头的冷汗瞬间如雨下。
野狼看着他几乎摇摇欲坠却又强自支撑的样子,眼神复杂。他没再伸手去扶,只是冷声道:“退远点。”
范智帆依言,踉跄着退到二十米外的一棵老树后,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喘息。他能感觉到,肩部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又崩开了一些,温热的血液正顺着背部滑下。
野狼将汽油泼洒在车内,尤其是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然后点燃了打火机,扔了进去。
“轰——!”
烈焰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整辆面包车,火光将周围的山林照得一片通明,也映亮了范智帆惨白如纸、却依旧紧绷着的脸,和野狼那毫无表情的侧影。滚滚浓烟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升腾而起。
烧掉一切可能留下生物痕迹的交通工具,是幽灵铁律之一。
火光渐熄,只剩下一堆焦黑的框架在夜色中冒着青烟,如同怪物的骸骨。
“走吧。还有五公里山路。”野狼背起装有假硬盘的背包,看了范智帆一眼,率先迈步向云霄县境内的密林深处走去。他没有放缓脚步等待,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测试。
范智帆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冰冷空气,强行提起精神,迈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跟了上去。每一步踏在松软腐叶和崎岖山石上,都带来全身的震动和伤口处钻心的疼痛。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呻吟,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跟着前方那个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背影。
(内心:五公里……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他的意识开始有些飘忽,过去的片段与现实的痛楚交织闪现——麻省理工实验室里彻夜的灯光,第一次见到阎罗时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二哥吕奕凡小时候背着他奔跑的笑声,还有母亲杨美玲温柔却带着哀愁的面容……
这些影像,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支撑着他快要熄灭的意志。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范智帆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视线开始模糊的时候,前方的野狼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位于云霄县境外、某处人迹罕至深山山腰的相对平坦空地,空地上矗立着几栋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年代遗留下来的、破败不堪的护林站或勘探队旧址。木结构房屋歪斜腐朽,窗玻璃碎裂。但在这些废弃建筑的环绕中,却有一栋低矮但异常坚固的水泥平房,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或重型仓库才会使用的复合金属门。门旁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两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持枪而立,眼神在夜视仪的镜片后闪烁着冰冷的微光。
更令人心悸的是,范智帆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四五道来自不同方向的、充满审视和威胁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刺在他的身上。暗哨遍布四周。
这里,就是幽灵设在闽省边境云霄县境外深山中的秘密据点之一——“巢穴”。
野狼走到金属门前,对着门上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小孔,快速而清晰地报出了一串数字和字母混合的代码,又做了一个特殊的手势。
短暂的沉寂后,金属门内部传来一连串机械解锁的“咔嚓”声,沉重的大门缓缓向内侧滑开,露出一条灯火通明、却更显幽深压抑的通道。通道墙壁是裸露的、刷着暗灰色防潮漆的水泥,地面是防滑钢板,天花板上排列着密集的led灯管,光线冷白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金属、消毒剂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电子设备持续高负荷运转产生的微焦味的复杂气息。
一股比山林夜晚更冷的、带着森严秩序和死亡气息的风,从通道内扑面而来。
“欢迎来到真正的世界,火鸡。”野狼侧过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堪称“笑容”的表情,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将猎物带入陷阱的残酷快意,“希望你的表演,能让里面的‘观众’满意。”
范智帆(吕云凡)停下脚步,站在光明与黑暗、外界与巢穴的交界处。他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如鬼,身体因为脱力和疼痛而微微颤抖。
但下一秒,他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污迹,将凌乱的头发向后捋了捋。然后,他挺直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梁,抬起下巴,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属于“范智帆”的、带着倨傲与冷冽的精英面具。甚至连眼神里的疲惫和痛苦,都被他巧妙地转化为了一种历经风险后的阴郁和倔强。
他没有看野狼,也没有看两旁如雕像般的守卫,只是凝视着通道深处那片未知的、危险的强光。
然后,他迈开脚步,踏入了那片光中。
步伐稳定,背影挺直。
仿佛踏入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另一个属于他的战场。
金属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与光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