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课堂交锋显锋芒(1/2)

晨钟破晓,尼山书院迎来了新的一天。祝英台一夜辗转,天未亮便起身——昨夜马文才那句‘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总在耳畔回响,她特意提早来到讲堂,选了中间偏后的位置……”

学子们陆续入座,讲堂内渐渐坐满。当马文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原本喧闹的课堂顿时安静了几分。他今日穿着深青色学子服,墨发高束,更衬得面容冷峻。目光扫过课堂,在祝英台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径直走向她前排的空位坐下。

祝英台不自觉屏住呼吸,直到他背对自己坐下才松了口气。

“山长到——”书童高声通报。

满头银发的谢安石山长踱步而入,宽袖博带,气度儒雅。他是当世大儒,曾官至太子太傅,晚年辞官办学,尼山书院因而名扬天下。

“今日讲《论语·为政》篇。”山长落座后开门见山,并无多余寒暄,“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诸位对此有何见解?”

课堂上一片寂静。初来乍到,谁都不愿率先发言。

片刻,前排一个学子起身:“学生王蓝田以为,此言是说为政者当以德治国,如同北极星居于中天,群星自然环绕。为政者德行高尚,百姓自会归附。”

谢山长抚须点头:“不错,常规之解。还有否?”

又有几个学子起身,所言大同小异。

祝英台低头抿嘴。这些见解虽不错,却未免太过刻板。她想起现代政治学中的社会契约论,不禁有些走神。

“祝英台。”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前排传来,惊得她一个激灵。

马文才不知何时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没了平日的疏离,倒多了几分探询:‘看你神色,似有不同见解?’”

霎时间,整个讲堂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祝英台暗骂这人果然找茬,只得起身行礼:“学生才疏学浅,不敢妄言。”

谢山长却来了兴趣:“但说无妨,书院治学,贵在求真。”

祝英台深吸一口气。既然躲不过,不如畅所欲言:“学生以为,先前诸位同窗所言固然在理,但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何为德?谁来决定什么是德?”

讲堂内响起细微的议论声。王蓝田嗤笑:“德就是德,圣人之言便是准则。”

“圣人之言固然是明灯,但时代更迭,世事变迁。”祝英台渐渐进入状态,声音清越,“千年前之德,未必完全适用于今世。若为政者自以为德,却行苛政之事,岂不违背圣人本意?”

她顿了顿,见谢山长目光鼓励,便继续道:“学生以为,德不应只是为政者的自我要求,更应有制度的约束和百姓的认可。为政者如舟,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只以北极星自居,却不知群星为何环绕,终将失去方向。”

话音落下,讲堂鸦雀无声。这番言论在当时可谓大胆至极。

王蓝田涨红脸要反驳,却被谢山长抬手制止:“有趣。祝英台,依你之见,该如何确保为政者之德不偏?”

祝英台沉吟片刻:“学生浅见,或可设立谏言渠道,使百姓疾苦能上达天听;建立监察制度,使为政者不敢肆意妄为;重视教化,使上下皆知何谓真正的德政。”

“荒谬!”王蓝田终于忍不住,“照你这么说,为政者还要受制于庶民不成?”

“非是受制,而是倾听。”祝英台不卑不亢,“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政者若不知民情,不恤民苦,何以谈德政?”

“好一个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马文才缓缓起身,转向祝英台。他目光如炬,看得祝英台心头一紧——又要找茬?

然而马文才却道:“祝兄见解独特,发人深省。然文才有疑:若过分强调民意,是否会陷入众口难调之困境?百姓所见未必长远,为政者是否应当坚持己见,甚至力排众议?”

这是质疑,更是探讨。祝英台惊讶地发现马文才的眼神中并无挑衅,而是真正的思辨之光。

她略加思索,答道:“马兄所虑极是。为政者确需远见卓识,但坚持己见与独断专行往往一线之隔。学生以为,关键在于建立兼听则明的机制,既重民意,亦重专业见解。譬如治水,既要知道百姓疾苦,也要听取水利专家的方略。”

“何为专家?”马文才敏锐地抓住这个陌生词汇。

祝英台暗叫不好,只得解释:“即专门从事某一领域,有深厚学识和经验的人士。”

马文才若有所思:“所以祝兄的意思是,为政者当如乐队指挥,既让每种乐器发挥所长,又和谐共奏?”

这个比喻让祝英台眼前一亮:“正是此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在课堂上辩论起来。从为政以德谈到法治人治,从君臣关系到民生疾苦。马文才思维敏捷,引经据典;祝英台见解新颖,角度独特。讲堂内鸦雀无声,学子们听得目瞪口呆,连谢山长都频频抚须,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祝英台渐渐忘记紧张,全身心投入辩论中。她发现马文才虽然立场传统,却并非顽固不化,反而能迅速理解她的观点,并提出有力质疑。这种思想碰撞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如此说来,”马文才突然话锋一转,“祝兄认为女子亦可为政?”

祝英台心头猛跳,强自镇定:“才德兼备者,为何不可?”

“可自古女子不出闺阁,何来为政之才?”

“正因为禁锢闺阁,才无施展之机。若给予机会,未必不如男儿。”祝英台越说越激动,“远有妇好代商王统兵,近有谢道韫咏絮之才。女子之智,何曾逊于男子?”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在这个时代,这番言论太过惊世骇俗。

讲堂内一片哗然。王蓝田更是直接拍案:“荒谬!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祝英台面色发白,正欲辩解,却听马文才道:“此言偏颇了。”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马文才神色平静:“文才以为,祝兄所言虽过于激进,却也不无道理。才德无关男女,有教无类。若女子有才,为何不能施展?”

祝英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个时代背景下,马文才能说出这番话,实属难得。

谢山长终于开口:“二位见解各有道理。为政之道,在乎平衡;治学之道,贵在求真。今日之辩甚好,望诸位勤学深思,不囿于成见。”他特别看了祝英台一眼,“见解新颖固然可贵,也需顾及时宜境况。”

祝英台恭敬行礼:“学生受教。”

下课钟声响起,学子们纷纷起身。祝英台正在整理书具,忽见马文才转过身来。

“祝兄。”他声音不高,却让周遭几个学子放缓了动作,竖耳倾听。

祝英台紧张抬头:“马兄有何指教?”

马文才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今日之辩,颇有意思。祝兄见解之新奇,文才平生未见。”

这是在夸她还是损她?祝英台拿不准,只得客气道:“马兄博学多才,引经据典,才让学生受益匪浅。”

“哦?”马文才微微挑眉,“那祝兄可知,你引用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后面还有一句?”

祝英台一愣。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马文才靠近一步,声音压低:“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祝兄若要在书院立足,还是把经典读全为好。”说罢转身离去,留下祝英台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

几个学子窃笑着经过,王蓝田更是故意大声道:“半瓶水晃荡,也不知怎么考进来的。”

祝英台又气又羞,抱着书具快步走出讲堂。秋风吹面,她才觉得脸上的热度稍退。

“祝兄留步。”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

祝英台回头,见是梁山伯快步走来。他今日穿着洗得发白的学子服,却整洁得体,面带关切:“祝兄不必在意王蓝田之言。今日之辩,十分精彩。”

“让梁兄见笑了。”祝英台苦笑,“是我学艺不精。”

“非也。”梁山伯真诚道,“祝兄见解新颖,发人深省。马兄虽然...直言不讳,但也承认你的观点有价值不是?”

想到马文才那句“颇有意思”,祝英台心情复杂。那人明明在课堂上支持了她,转身却又给她难堪,真不知是何用意。

“多谢梁兄宽慰。”她勉强笑笑。

二人并肩而行,梁山伯温声道:“其实马兄之言虽直,却不无道理。书院藏龙卧虎,言行都需谨慎。尤其是...”他犹豫片刻,“祝兄的一些观点,如女子为政之类,恐怕会引来非议。”

祝英台心中一动:“梁兄也觉得女子不如男?”

“非也非也。”梁山伯连忙摆手,“家父早逝,是我娘一手将我带大。她的智慧勇气,远胜许多男子。只是世道如此,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话却不得不慎说。”

祝英台感慨万千。这个时代能有这般见解的男子,实在难得。

分别后,祝英台独自走向藏书楼。她需要好好查查《孟子》原文,免得再出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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