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露为霜,情敌成双(1/2)

自打那天晚上,我俩在月光下把话说明白了之后,林宝珠就像变了个人。

倒不是说她忽然就变得勤快能干,脱胎换骨了。不,她还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干活依旧笨得能把人活活气死。

但她嘴里,再也没蹦出过“苏公子”三个字。

就好像那晚的月光有毒,把她那点儿不切实际的念想,给毒哑了。

她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以前是防备、是挑剔、是暗搓搓的较劲儿。现在呢,那眼神里头,装的是好奇,是打量,偶尔还带上那么一丁点……嫌弃。

对,你没看错,就是嫌弃。

“凌微,”她捏着鼻子,看着我刚从菜地里回来,沾了一脚泥的布鞋,“你们道姑都不用洗脚的吗?”

我把鞋在门槛上使劲蹭了蹭,回敬她一个白眼:“我们道姑还要吃饭呢,不像某些大小姐,是喝露水长大的。”

她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气鼓鼓地瞪着我。

可奇怪的是,她没像以前那样转身就走,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纸包,别别扭扭地塞给我。

“喏,给你。”她下巴一扬,跟施舍似的。

我打开一看,是几块精致的桂花糖糕,甜香扑鼻。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我们清心观的伙食标准。

“干嘛?”我警惕地看着她,“想毒死我,你好霸占我的床铺?”

“你有病!”她脸一红,啐了我一口,“我……我吃不完,赏你的!爱要不要!”

说完,她扭头就跑,那背影,活像后面有狗在追。

我捏着那块还带着她体温的糖糕,塞进嘴里。

嗯,是挺甜的。

处暑一过,便是白露。山里的节气比山下要明显得多,清晨的石阶上,已经能看见一层薄薄的白霜。

林宝珠的暂居计划,早就过了她自己说的“三五天”。她爹派人送了好几次换季的衣裳和银两,都被她找借口打发回去了。

我估摸着,她可能是在京城闯了什么祸,跑到我们这儿来避难了。

反正师父不说,我也不问。多个人,顶多就是多双筷子,和我每天多操无数份心。

但说实话,日子好像比以前有趣了点。

比如,那天卯时的早课。

前一天晚上,我教了她一套入门的吐纳心法,说是能静心安神。结果这大小姐不知是太有天赋还是怎么的,愣是把自己给练精神了,半宿没睡着。

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跪在蒲团上,脑袋一点一点,比上次还夸张。

清云师姐的诵经声,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催眠曲。

我正看她笑话呢,她忽然用手肘捅了捅我。

“哎,”她压低声音,嘴唇几乎没动,“闷不闷?”

我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回她:“废话。”

“后山那片山楂,是不是该红了?”她又捅了捅我,眼睛里闪着贼光。

我心里一动。

秋天的山楂,酸甜爽口,摘下来拿糖渍了,是观里难得的零食。

可早课是铁律,师父要是知道了……

我还没来得及犹豫,她已经悄悄拉住了我的袖子,另一只手指了指大殿的侧门。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带路,我掩护。

我承认,我那颗向往自由、不受约束的心,在那一瞬间,被她精准地击中了。

行侠仗仗义,锄强扶弱,那也得分时候。眼下,逃离这无聊的早课,拯救我俩于水火之中,也算是一种“侠义”吧?

我给自己找好了借口,猫着腰,拉着她,趁着师姐们闭目诵经的空档,跟两只偷油的老鼠似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清晨的山里,空气清冽得能洗肺。

林宝珠兴奋得小脸通红,扯着我的袖子,一路叽叽喳喳。

“快看!那只鸟好肥!”

“哎呀,这花上还有露水,沾我裙子上了。”

“凌微,你说我们要是被抓住了,你师父会不会罚我们不许吃饭?”

“闭嘴吧你,”我不耐烦地打断她,“你要是再嚷嚷,让师太听见了,现在就把我们吼回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也觉得痛快。

我们俩一人爬上一棵山楂树,专挑那些红得发紫的果子摘。她动作笨拙,好几次都差点从树上掉下来,都被我眼疾手快地捞住了。

我们把道袍的下摆兜起来,装了满满一口袋。

坐在树杈上,一人叼着一根草茎,看着山谷里升起的晨雾,感觉自己真成了逍遥自在的神仙。

“喂,”她晃着两条腿,拿手里的山楂丢我,“要是天天都这么过,好像也还不错。”

我懒得理她。

神仙日子没过多久,山下就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初——真——!林——宝——珠——!”

是清云师姐。

我跟林宝珠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四个字。

——吾命休矣。

后果就是,我俩被罚在藏经阁,一人抄一百遍《南华真经》。

林宝珠握着毛笔,愁眉苦脸的样子,比当初挑水还难看。她那手字,写出来跟鸡爪子刨过似的,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都怪你,”她一边写,一边拿手肘撞我,“出的什么馊主意。”

“嘿,你讲不讲道理?”我气笑了,“明明是你先提议的,我就是个带路的,怎么就成我的主意了?”

“我不管,反正你武功好,就得你负责。”她耍起了无赖。

“行行行,我负责,”我叹了口气,拿过她的纸,“过来,看好了,这笔画是这么走的,手腕要稳,心要静……”

最后,一百遍《南华真经》,倒有五十遍是我替她写的。

抄完经书,我俩的“革命友谊”,莫名其妙地又升华了一层。

她开始变本加厉地从她那个小箱子里,往外掏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那天晚上,她神神秘秘地把我拉进她的客房,还把门从里面闩上了。

“干嘛?神神叨叨的。”我问。

她献宝似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巧的锦盒。

一打开,里面是好几个精致的瓷瓶和白玉小罐。

“这是什么?毒药?”我捏起一罐,闻了闻,一股子香得腻人的味道。

“呸呸呸,你才毒药呢!”她拍开我的手,宝贝似的把锦盒抱在怀里,“这叫胭脂水粉!我们京城的姑娘家,出门都要用的。”

她打开其中一个小罐,用指尖蘸了点红色的膏体,不由分说就往我脸上抹。

“哎哎哎!你干嘛!”我吓得连连后退。

“别动!”她按住我的肩膀,劲儿还挺大,“你天天素面朝天的,跟个白水煮豆腐似的,一点颜色都没有。我给你画个妆,保准比镇上戏台子的花旦还好看。”

我信了她的邪。

我就那么僵着身子,任由她在我的脸上涂涂抹抹。

冰凉的粉,黏腻的膏,还有那支描眉的黑笔,在我眼皮上划来划去,痒得我要命。

我感觉自己的脸,变成了一块任人揉捏的面团。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她才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一脸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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