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堂上风云转,棋外落惊雷(1/2)

或者说,我低估了,当一种权力撞上另一种权力时,会溅出怎样丑陋的火花。

吴仁义手中的惊堂木,举了三次,落了三次,终究没能压下那鼎沸的民怨。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将惊堂木重重拍下!

“啪——!”

一声脆响,公堂内外,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等着他口中那个代表天理昭彰的判决。

“赵铭!”吴仁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你……你可知罪!”

赵铭瘫在地上,早已没了方寸,只剩下喃喃自语:“不……不是我……是她自己摔的……”

赵侍郎却是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他知道,再不搏命,便是万劫不复。

“大人!”他嘶声喊道,“此事……此事尚有内情!这不过是……不过是我儿与儿媳之间的口角之争,一时失手,绝非存心!还请大人明察啊!”

“失手?”我冷笑一声,正欲反唇相讥。

可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堂上的一切。

“报——!府衙八百里加急公文——!”

一名衙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神色慌张。他高高举着手中的一卷火漆封口的文书,那明黄色的绸带,在公堂昏暗的光线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气氛,瞬间凝固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衙役跪行至案前,将公文呈上。

吴仁义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最终,他还是颤抖着,撕开了火漆。

我看不见公文上的字。

我只能看见吴仁义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后变得像一张浸了水的宣纸,惨白且皱。

他握着公文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整个公堂,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

我明白了。

那不仅仅是一张纸,一张文书,那代表着权和势。

刚刚还一直悲愤无奈的赵侍郎,在看到那封公文,以及吴仁义的反应后,眼中那最后一丝恐惧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灰复燃的得意与傲慢。

他站直了身子重新挺直了腰杆。

他看着吴仁义,那眼神不再是一个待审的犯官家属,而更像是在一个高位者在看准备落魄的……同僚。

“吴大人,”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体谅与熟稔,“下官知道,您一向是秉公执法。”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不过,犬子与林氏的婚事,确实是走到了尽头。既然缘分已尽,强求也无益处。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炫耀,“犬子与安远侯府三小姐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侯爷的意思,也是希望这桩旧事能尽快了结,莫要误了吉时,更莫要……让侯府丢了颜面。”

安远侯府!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堂外的百姓,瞬间爆发出比之前更甚的哗然。

“天哪!是安远侯!”

“难怪……难怪赵家如此有恃无恐!”

“这……这案子还怎么审?民与官斗,本就难如登天,这回,是官与侯斗啊!”

议论声中,夹杂着失望与无奈。

人心是杆秤。可当权势这块巨大的砝码,被重重地压在其中一端时,那秤杆,便会无可奈何地,彻底倾斜。

赵侍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继续说道:“夫妻一场,床头吵架床尾和,本就是寻常的家务事。至于家产,那更是林老爷亲手所赠,白纸黑字,做不得假。吴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最后那句话,问得极有技巧。

既是给吴仁义递了台阶,也是一种不加掩饰的警告。

他在提醒吴仁义,刑部尚书的文书是压力,安远侯府的颜面,同样是压力。尚书大人和侯爷谁轻谁重,相信你自己也可以衡量的。

而他赵家,在京城经营多年,这府衙上下,又有几人,没受过他的恩惠?

吴仁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将那份公文,折好,放在了手边。动作之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愧疚,有无奈,有忌惮,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肃静!”他再次一拍惊堂木,这一次,声音嘶哑而无力。

“本案……案情复杂,牵扯甚广。”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始宣判,“念在赵铭与林氏夫妻一场,如今情分已尽,本官……准予和离!”

“赵家侵占林家产业一案,账目繁多,尚需时日核对,押后再审!”

“至于……至于家暴伤人,致使流产一事,”他顿住了,眼神游移,不敢看宝珠,也不敢看我,“既是夫妻口角,一时失手……且林氏身子本就虚弱,事出有因……亦……押后再审!”

“退堂——!”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等众人反应,他便仓皇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后堂,那背影,狼狈得像一个败兵。

整个公堂,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无尽的叹息。

百姓们摇着头,散去了。那眼神里的期待,变成了失望,最后,只剩下麻木。

他们看了一场好戏。

一场开头精彩,结尾却无比真实的戏。

戏的名字,叫“官官相护”。

赵侍郎扶起他那惊魂未定的儿子,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小道姑,这个世道,不是你有点三脚猫的功夫,懂点小聪明,就能横着走的。你背后有人,难道我赵家背后,就是空的吗?下次,把眼睛擦亮点。别惹你惹不起的人。”

说完,他大笑着,带着赵铭,扬长而去。

那笑声,刺耳至极。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肢百骸,一片冰冷。

我赢了道理,赢了人心,却输给了那一纸公文,输给了那四个字——“安远侯府”。

我手中的剑,可以斩尽不平。

可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平,是剑斩不断的。

“凌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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