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公子叩山门，野马脱了缰（2/2）

“是啊是啊，”她自顾自地点着头，“天天待在观里，不是念经就是干活，人都快闷出病来了。你说是不是啊，凌微？”

她一边说，一边还给我递眼色，那眉毛挑得，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我被她这番“神助攻”搞得骑虎难下，只能僵着脸，干笑两声。

苏世安看着我们俩这番眉来眼去的小动作，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像是完全没看出其中的猫腻，反而顺着林宝珠的话，极其自然地接了下去。

“原来如此。”他微笑着说，“倒也巧了。今日天气晴好，山间风物正佳。我恰好备了两匹马，就在山下。不知初真道长……可愿一同出游，纵览南屏山色？”

轰——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万朵烟花。

他……他在邀请我？

一起骑马？

游览山色？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该怎么呼吸。

一颗心，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像是要破膛而出。我当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啊！这简直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我的嘴巴张了张，那个“好”字就在舌尖上打转，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可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清云师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站在抄经房的廊下，手里捏着一卷经书，眼神跟两把淬了冰的锥子似的，直直地扎过来。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六个大字：清规戒律，女德！

我那股子冲到头顶的热血，瞬间就凉了半截。

是啊，我是清心观的弟子，法号初真。我怎么能……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一个外男出去游山玩玩水？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非得罚我抄一千遍《清静经》不可！

我心里的那匹野马，瞬间被勒住了缰绳。

喜悦和兴奋，迅速被犹豫和退缩取代。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呐呐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气氛，再一次凝固了。

苏世安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耐心地等待着我的回答。他的目光很温和，没有半点压迫感，却让我更加局促不安。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林宝珠，我亲爱的“猪”队友，再次爆发出了她惊人的战斗力。

“去啊！去啊！凌微！你傻站着干嘛！”她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声嚷嚷起来，那嗓门，恨不得把后山的鸟都给惊飞了，“整天待在观里多闷啊！有什么好犹豫的！去！”

她这一下，不仅把我吼愣了，连苏世安都微微侧目。

我急得想捂她的嘴，她却反手抓住了我的手，冲着苏世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得发亮的牙齿。

“苏公子你别介意，她就这德行，胆子比兔子还小。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她拍着自己的胸脯，一副大包大揽的豪迈气概，“师太那边我去说！就说……就说我这个京城来的居士，在山上待久了，心里烦闷，想下山散散心，特意请初真道长陪我走一趟，给我当个向导！对，就这么说！”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是天才，兴奋地晃着我的胳膊，一边还拼命地对我挤眉弄眼，那表情翻译过来就是：快看我！我够不够意思！还不快谢谢我！

我被她晃得头晕眼花，哭笑不得。

这借口，也太烂了吧？师父是何等人物，能被她这点小伎俩给骗了？

我正觉得这事儿要黄，一个清冷沉稳的声音，忽然从我们身后不远处的廊下传来。

“早去早回。”

这四个字，不轻不重，没什么情绪，却像是一道惊雷，把我们三个人都给定在了原地。

我猛地回头。

师父！

静仪师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禅房的屋檐下。

她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正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桂花树，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在评论天气。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苏世安，更没有看咋咋唬唬的林宝珠。

但我们都知道，那话，就是对我们说的。

一瞬间，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重新开始流动了。

清云师姐那冰锥子似的目光，也悄然收了回去。

林宝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狂喜，她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用气音尖叫：“听见没！听见没！你师父同意了！她同意了！”

我的脑子，也终于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

师父……同意了？

她就这么……轻飘飘地同意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颗刚刚被按下去的心，这一次，是真的彻底挣脱了缰绳，撒开四蹄，在辽阔的草原上狂奔起来。

欣喜若狂。

对，就是这个词。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云彩上。

我转向苏世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雀跃。

“好！我……我去换身衣裳，马上就来！”

说完，我拉着还在那儿傻乐的林宝珠，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捂着嘴，背靠着冰凉的房门，那“嘿嘿嘿”的傻笑声就跟后院偷食的黄鼠狼似的，怎么憋都憋不住，一个劲儿地从指缝里往外冒。

林宝珠被我拉得一个踉跄，这会儿正撑着膝盖喘气，看我这副德行，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出息。”她言简意赅地评价道，“还没出门呢，魂儿就先飞了。赶紧的，换衣服去！让人家苏公子在外面干等着，像话吗？”

我这才如梦初醒，一拍脑门，是啊，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