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双面（2/2）

黑衣人点了点头，火光熄灭，身影融入黑暗，再无踪迹。

沈默没有停留，迅速离开砖窑，如同鬼魅般在夜色中穿行，绕了数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然返回听竹苑。

书房内，烛火再亮。沈默拆开牛皮信封，里面是数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张。他快速浏览着，越看，心中越是凛然。

名单涉及官员十余人，从六部主事到御史台言官，甚至还有一位掌管部分京城防务的卫尉寺少卿！虽然职位最高的也只是正四品，但覆盖面之广，渗透之深，已然触目惊心。那些被打上红钩的名字，有五六人之多，显然是墨痕认为可以舍弃，或者不太听话的边缘人物。

这份名单，是墨痕的诚意，也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交出去，他沈默在皇帝面前将立下大功，地位更加稳固；但同时，他也将彻底绑死在墨痕的战车上，手上沾满“自己人”的鲜血，再无回头之路。

沈默将名单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发白。他不能全交，那等于自断臂膀，也会让楚渊怀疑名单的来源过于“轻易”。他必须有所取舍，交出一部分，保留一部分。

他的目光在那些名字上游移，最终落在了三个名字上：一个户部郎中，一个刑部员外郎，以及那个卫尉寺少卿。前两人是陈望旧案中未曾清理干净的余孽，交出他们合情合理；而那个卫尉寺少卿，掌管部分京城武库和巡防，骁骑营弩箭流失之事，他嫌疑最大！交出他，既能解释弩箭来源，又能帮墨痕除掉一个可能暴露的隐患，更能在皇帝面前坐实“墨”字组织渗透之深，一箭三雕！

选定了目标，沈默不再犹豫。他铺开纸笔，开始仿照暗卫密报的格式，撰写一份“调查奏章”。他没有直接呈上名单，而是将这三人的罪名、与陈望旧案及神秘组织的关联、以及部分“查获”的“证据”（部分来自钱益的账册，部分由他根据名单上的把柄编造）一一罗列，逻辑严密，证据链清晰。

他写得很慢，字斟句酌，既要显得这是他“辛劳调查”所得，又要确保不暴露名单的真正来源。直到天光微亮，一份足以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的奏章终于完成。

吹干墨迹，沈默将奏章封好。那份真正的名单，则被他用特殊药水处理后，隐藏在书房一块地砖之下。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泛起鱼肚白。沈默毫无倦意，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他推开房门，对候在外面的护卫道：“备车，我要入宫，面圣。”

清晨的皇宫，笼罩在薄雾之中，庄严肃穆。沈默在李纲的引荐下，再次踏入宫禁，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被秘密带入牢房的钦犯，而是戴罪立功的暗卫指挥使。

乾清宫东暖阁，楚渊刚刚用过早膳，正在批阅奏章。见到沈默进来，他放下朱笔，目光落在沈默呈上的奏章上。

“看来，沈爱卿这几日，并未虚度光阴。”楚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示意内侍将奏章呈上。

他展开奏章，慢慢看着。起初神色平静，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渐渐锁紧，脸色也阴沉下来。尤其是看到卫尉寺少卿赵元明的名字，以及其涉嫌监守自盗、将军械流失给神秘组织的指控时，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几乎要将奏章捏破。

暖阁内寂静无声，只有楚渊翻阅纸张的沙沙声，以及更漏滴答的轻响。李纲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沈默则微微低头，姿态恭谨。

良久，楚渊终于看完了奏章。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沈默。

“沈默，你奏章中所言，可有实证？”

“回陛下，人证、物证俱在。臣已命人看管，陛下可随时查验。”沈默回答得斩钉截铁。

楚渊盯着他，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你可知，弹劾一位卫尉寺少卿，意味着什么？”

“臣只知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獠身负京城防务重责，却与逆党勾结，私贩军械，罪不容诛！臣恳请陛下，立即下令，逮捕赵元明及奏章中所列一干涉案官员，严加审讯，揪出幕后主使！”沈默语气沉痛而坚决。

楚渊沉默了片刻，忽然将奏章重重拍在御案上！

“好！好一个罪不容诛！”他声音冰冷，带着帝王的怒意，“传朕旨意！即刻锁拿卫尉寺少卿赵元明、户部郎中刘能、刑部员外郎孙乾等下狱！由……沈默，协同大理寺、御史台，严审此案！”

“臣，领旨！”沈默躬身，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投名状，已递上。皇帝的刀，再次出鞘。而这一次，握刀的手，看似是皇帝，实则，是他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