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余音（2/2）

沈默收敛心神，整理了一下衣袍，跟着小太监走向龙舟顶层那间最为奢华宽敞的舱室。

舱室内，楚渊已褪去了龙袍，只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箫。几名乐师和宫女已被屏退，只有那名心腹老太监垂手侍立在角落。

“臣，沈默，参见陛下。”

“平身。”楚渊放下玉箫，目光落在沈默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爱卿方才与李将军，在聊些什么？”

沈默心中微凛，皇帝的眼线，果然无处不在。

“回陛下，李将军只是与臣闲聊了几句江南风物，并勉励臣尽心王事。”沈默避重就轻。

楚渊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绣墩：“坐。”

“谢陛下。”沈默依言坐下，姿态恭谨。

“江南之事，你办得很好。”楚渊缓缓开口，“萧玦伏诛，隐患清除，朕心甚慰。回京之后，自有封赏。”

“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分内之事……”楚渊轻轻重复了一句，忽然问道，“沈默，你觉得，为臣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沈默沉吟片刻，答道：“忠君，爱国，尽责。”

“说得好。”楚渊点了点头，却又话锋一转，“可是，有时候，忠君与爱国，尽责与存身，未必能两全。若有一日，朕要你做一件违背你‘本心’之事，你当如何？”

舱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角落的老太监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默抬起眼，迎上皇帝那深邃难测的目光，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乃天下之主，陛下之意，便是臣之‘本心’。陛下剑锋所指，便是臣效死之处。”

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个两难的问题，而是将自己的立场，毫无保留地再次表明。

楚渊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舱内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许久，他才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满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很好。”他挥了挥手，“朕累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沈默起身，躬身退出舱室。

当他关上舱门，隔绝了那满室的暖香与帝王的威压时，后背的官服已被冷汗微微浸湿。

皇帝最后那个问题，绝非无的放矢。那是一种试探，一种警告，也是一种……预告。

回到自己的舱室，沈默推开窗，任由冰冷的湖风吹拂面颊。南巡即将结束，返京在即。等待他的，绝不会是坦途。

他拿出那份一直随身携带、记录着无数名字与罪证的密卷，在灯下缓缓展开。上面的许多名字，已经被朱笔划去，但还有更多，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