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月季庄园的哭声(2/2)
“传说,那位林夫人啊,是那时候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不仅年轻漂亮,听说还读过书,知书达理,是大家闺秀。可惜啊,命不好,红颜薄命。她嫁的丈夫,好像是个跑长途的商人,或者是做其他大买卖的,反正经常要出远门,一走就是大半年。林夫人就一个人,守着西郊那栋挺大的、带花园的庄园,等着丈夫回来。”
“可是等着等着,丈夫没等回来,她自己却出事了!”王大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讲述鬼故事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感,“突然有一天晚上——具体哪天没人说得清,反正是个没有月亮的阴天——她就那么……人间蒸发了!凭空消失在了自己家的庄园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二天,丫鬟(那时候还有丫鬟呢)发现夫人不见了,赶紧报官。警察来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连地窖和阁楼都搜遍了,就差把花园的土翻过来,可愣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找到!没有挣扎痕迹,没有血迹,没有外人闯入的迹象,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她走着走着,突然从这个世界上被‘抹掉’了一样!”
王大爷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但眼中的恐惧并未减少:
“从那以后,那‘月季庄园’就彻底没人敢住了,很快就荒废了。但事情没完……更邪乎的还在后头!”他咽了口唾沫,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声:
“庄园荒了没多久,就开始‘闹鬼’!而且闹得特别凶!附近的人都说,那地方阴气重得吓人,大白天从旁边过都觉得脊背发凉。一到晚上,尤其是农历十五月圆的时候,或者起雾的晚上,住在稍远些地方的人,有时候就能隐隐约约听到……从庄园深处,顺着风飘来女人的哭声!”
他模仿着那种声音,发出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呜呜……呜呜咽咽的,有时候像是在伤心地哭,有时候又像在喊谁的名字,听得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多人都听见了,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瞎说!”
“还有更邪门的!”王大爷的眼睛瞪得更大,仿佛亲历者,“有人说,曾经在深更半夜,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路过那附近,壮着胆子往庄园方向瞥一眼,结果就看到……庄园二楼,靠东边那个房间的窗户上,清清楚楚地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穿着旧式的、修身的那种旗袍,头发盘着,身段很好。但那影子就直挺挺地、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脸朝着外面,黑乎乎的看不清五官,但感觉……感觉就像在死死盯着外面看,在等什么人回来!”
他打了个寒颤:“还有人说,那影子不是一直不动。有时候,它会非常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在窗前……来回踱步。走路的姿势特别僵硬,特别怪,不像是活人走路的样子。看得人汗毛倒竖,腿都软了,连滚爬爬地跑回家,病好几天!”
“出了这些事,谁还敢靠近?连带着‘月季巷’那条路,附近居民都宁可绕远路也不走了。后来城市发展,西郊那边也改建,好多老房子老街道都拆了重建,可唯独‘月季庄园’那片地,还有连着它的那条小巷,据说一直没人敢动!开发商嫌晦气,政府规划好像也绕着走。就这么一直荒着,荒了几十年,野草长得比人都高,成了咱们这儿最有名、也最邪乎的……凶宅!悬案!小孩子不听话,大人就拿‘送你去月季庄园过夜’吓唬,一吓一个准!”
王大爷一口气说完,仿佛耗尽了力气,靠在椅背上,胸膛微微起伏,脸色依旧惨白。便利店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只有墙角那台老旧冰箱的制冷压缩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单调而微弱的“嗡嗡”声,此刻听来,却更像是一种背景的、令人不安的白噪音。
一股无形的、源自未知和古老恐怖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缠绕不去。
库奥特里下意识地握紧了放在腿边的战斧斧柄,指节发白。苏晴晴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因果之钉”的余痛,还是因为这骇人的故事。林寻的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锐利如刀,大脑在飞速分析着这爆炸性的信息。
一个来自鬼市深处、实力深不可测、连“业火莲心”这种宝物都能随意拿出的老婆婆,她心心念念、牵挂百年、甚至愿意用此等宝物换取送信机会的亲生女儿……
竟然与本地流传了超过半个世纪、最为着名、最为邪异的那桩凶宅悬案的主角——那位离奇失踪、疑似化为地缚厉鬼、在月夜窗后留下恐怖剪影的“林夫人”,林月如,**完全重合**!
这两条原本看似位于不同世界、不同维度、风马牛不相及的线索,竟然在此刻,以这样一种离奇、惊悚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方式,严丝合缝地、宿命般地对接在了一起!
“看来,这个林月如,当年恐怕并没有真正‘死去’,也未必是常规意义上的‘消失’了。”
林寻打破了持续良久的沉默,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如同手术刀般切割着眼前这团由传说、恐惧和未知构成的厚重迷雾。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专注,仿佛已经穿透了便利店的墙壁,望向了西郊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
“她很可能……是被某种我们目前无法理解的力量,或者陷入了某种极其特殊、极其诡异的‘状态’或‘境遇’,生生地困在了那座‘月季庄园’里。这一困,就是几十年,甚至……可能更久。”林寻缓缓分析着,“鬼市的老婆婆实力毋庸置疑,连她都束手无策,无法亲自干预,甚至无法清晰感知女儿的具体状况,只能模糊感应到她还‘存在’,这说明困住林月如的力量或规则,层次极高,可能涉及到了某种……超越寻常阴阳界限、甚至扭曲了正常因果的强大束缚或诅咒。”
能将一个活人(或她的某种存在形式)生生困在原地数十年,令其无法离开,无法与外界(包括身处阴间鬼市的母亲)进行正常沟通,只能以这种“闹鬼”的方式——哭声、窗影——极其有限且扭曲地显现于世……这背后隐藏的东西,其诡异和危险程度,绝对远超他们之前遇到过的任何“异常”。
无论是“疯戏子”那种因强烈爱恨执念而形成、拥有特定行为逻辑的执念聚合体,还是“水鬼”那种遵循简单“找替身”规则的区域性地缚灵,甚至是他们在便利店开业初期处理过的一些游魂野鬼,其“规则”和“本质”似乎都可以被理解、被归纳。
但“月季庄园”和林月如的情况,听起来完全不同。它更像是一个自成一体、与外界半隔绝的“异常领域”,一个持续了数十年的“活人鬼域”。其内部的规则、困住林月如的根源、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东西”,都是巨大的未知数。
苏晴晴的脸色在听完分析后更加苍白了,没有一丝血色,但她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到留下深深的齿印,眼神里的退缩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取代。她不能退缩,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位等待了百年的母亲。
库奥特里“砰”地一拳轻轻砸在旁边的货架上(控制着力道没砸坏东西),瓮声瓮气地说,声音里带着北地战士特有的粗粝和决绝:“管它里头是阎王殿还是妖魔窟!咱们答应了人的事,刀山火海也得闯!为了治好晴晴,也为了不让那个可怜的老婆婆再等下去!林寻,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王大爷脸上的忧色丝毫未减,皱纹更深了:“小林,库奥特里有冲劲是好事,可……那地方邪性了这么多年,那么多传说,连政府和开发商都绕着走,里头的水恐怕深不见底啊!你们……真的有把握吗?需不需要再准备准备?或者……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林寻没有立刻回答王大爷的问题。他站起身,走到便利店临街的玻璃窗前,撩起窗帘一角,望向西郊的方向。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那个方向更是被远处的山影和更深的黑暗所吞没,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模糊的、令人不安的漆黑。
他心中如同超级计算机般飞速运转、推演着:
鬼市老婆婆的委托是铁定的,没有退路。“业火莲心”是苏晴晴治愈的唯一希望,同样没有替代品。因此,探索“月季庄园”,找到林月如并交付信件,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从已知信息看,这次任务的核心,很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战斗”或“驱魔”。它更像是一次高风险的“探索”与“解谜”,需要在一个极度危险、规则不明的“异常环境”中,找到导致林月如被困的“关键”,解开那个持续了数十年的“局”,或者完成某种特定的“条件”,才能将信件送达,了却因果。
这需要智慧、观察力、对异常规则的洞察力,甚至可能需要一点……运气。当然,强大的应对危险的能力也是基础保障,因为谁也不知道在探索过程中会触发什么,遭遇什么。
但是,他们有选择吗?有退路吗?
没有。
为了治愈苏晴晴身上那不断侵蚀她生命、带来无尽痛苦的“因果之钉”,也为了兑现对那位交付了最后牵挂、眼中流露出“人”的感激的老婆婆的承诺,那座被废弃了数十年、笼罩在层层恐怖传说与未知阴影之中的“月季庄园”,他们必须去闯,也必须成功!
林寻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疑虑、担忧和细微的恐惧都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只留下纯粹的决心和冷静。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休息区内同伴们的面容——王大爷的忧虑、苏晴晴的苍白与坚定、库奥特里的跃跃欲试与无畏。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小折叠桌上。他走过去,先拿起了那枚暖玉小瓶。入手温润微凉,瓶身晶莹,内部那簇白色的“业火莲心”安静燃烧,散发着纯净而令人心安的气息。
“晴晴,”林寻的声音平稳而有力,“把手伸出来。我们先试试这‘定金’的效果。”
苏晴晴依言伸出一直微微蜷缩的左手,缓缓卷起衣袖。灯光下,手背上那枚“因果之钉”的烙印完全暴露出来。比之他们离开前,它似乎又狰狞了一分,黑色的、扭曲的纹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向手腕方向微微延伸了一丝,边缘散发着极其微弱但不祥的幽光。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阵刺骨的阴冷和邪异。
林寻面色凝重,拇指和食指捏住暖玉瓶的塞子,轻轻旋转,然后缓缓拔开。
没有预料中的药香或能量喷射。但就在瓶塞离开瓶口的一刹那,一股清凉、纯净、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与负面情绪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涟漪般瞬间从瓶口扩散开来,弥漫在小小的休息区内。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连王大爷紧皱的眉头都稍微舒展了一些。
林寻将瓶口倾斜,对准苏晴晴手背上“因果之钉”的中心。他全神贯注,控制着角度和力度。一滴如同液态月光、又似浓缩星辰的乳白色液体,从那簇白色火焰中分离出来,沿着瓶壁缓缓滑落,最终,精准地滴落在钉痕最中央、颜色最深的那一点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灼烧声响起,像是烧红的烙铁触碰到了冰块。苏晴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口中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瞬间又冒出一层冷汗。显然,这个过程伴随着剧烈的痛苦。
只见那滴“业火莲心”如同拥有灵性般,一接触到钉痕,并未四散流淌,而是迅速而均匀地渗入那漆黑扭曲的纹路之中。紧接着,钉痕内部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冷水,骤然“沸腾”起来!
无数细微到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漆黑如墨的“丝线”或“虫影”,在钉痕内部疯狂地扭动、挣扎、互相撕咬,试图抵抗那白色光芒的净化。一阵阵无声却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充满了怨毒与不甘的尖啸感,隐隐约约地传来,让旁边的库奥特里和王大爷都感到一阵不适。与此同时,一缕缕极其淡薄、但确实存在的黑色烟气,如同被逼出的毒素,从钉痕的边缘和纹路的缝隙中被强行“挤压”出来。
这些黑烟刚一冒出,立刻就被“业火莲心”散发出的纯净白光所笼罩、包裹、然后……无声无息地消融、净化,化为虚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几秒钟。
钉痕内部的疯狂挣扎逐渐减弱、平息。最后几缕黑烟冒出,被净化后,再无新的产生。手背上,那枚“因果之钉”的烙印依然存在,但其外观已经发生了显着变化:原本那种不祥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漆黑色,明显变淡了许多,呈现出一种暗沉的、接近灰黑的颜色;那些扭曲蔓延的纹路,其活性似乎消失了,变得像是普通的、颜色较深的疤痕组织;烙印内部及周围皮肤那一直存在的、冰冷的刺痛感、麻痹感,以及那种隐约的、仿佛有东西在皮下蠕动的诡异感觉,都大大减轻,几乎消失了。
苏晴晴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将她胸腔里积压了许久的阴郁和痛苦都吐了出来。她额头的冷汗不再渗出,苍白的脸颊甚至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她活动了一下左手的手指,虽然还有些僵硬和无力感,但那种如附骨之疽般的持续侵蚀痛苦,确实被压制住了。
“感觉……好多了。”她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就像……就像一直勒在心脏和手臂上的、冰冷的铁箍,突然被松开了一大半。虽然钉痕还在,有点木木的感觉,但那种不断往里钻、不断腐化的可怕感觉,基本感觉不到了。”
林寻仔细观察了一下钉痕的状态,又看了看苏晴晴的气色,点了点头,小心地将暖玉瓶的塞子重新塞紧,隔绝了那纯净的气息。“老婆婆说过,这只是‘定金’,效果是压制,不是根除。估计能维持一段时间,但不会太长。所以,”他看向众人,语气严肃,“我们必须尽快完成送信的任务,拿到完整的‘报酬’,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他将“业火莲心”暂时存放在便利店最内侧、那个专门放置特殊物品的货架上。这个货架紧挨着那面神秘的“哀恸之镜”。当小瓶放上去时,哀恸之镜平滑的镜面似乎泛起了极其微弱的、水银般的涟漪,一股安抚、净化并带有守护意味的微弱力量从镜中散发出来,与“业火莲心”的气息隐隐交织、共鸣,在货架周围形成了一个更加稳定、内敛的能量场。这既能更好地保存“业火莲心”的药效,防止其气息逸散,也能借助镜子的力量,进一步隔绝和镇压可能从钉痕中逸出的、残余的怨气,为苏晴晴提供更持久的保护。
做完这一切,林寻再次转身,面向他的同伴们。他的身姿挺拔,目光沉静如深潭,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不容动摇的决意之火。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寂静的空气中:
“明天白天,我们分头行动。王大爷,您人脉广,对本地老掌故熟,麻烦您尽可能多打听一些关于‘月季庄园’、‘林月如’以及当年那桩失踪案的细节,越具体越好,哪怕是谣传或碎片信息。库奥特里,你检查并准备好所有可能需要用到的装备、武器和应急物品。晴晴,你尽量休息,保存体力,同时利用系统和我们现有的资料,尝试分析‘地缚’、‘长时间空间异常’、‘因果困锁’这类现象的常见特征和可能破解思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最终定格在西窗外的黑暗中,语气斩钉截铁:
“明天晚上,子时前后,我们去西郊月季巷。”
“我们去送这封信。”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便利店的暖黄灯光下,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力量,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一次,我们的目标,不是去‘超度’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
“我们,是要主动闯入一个困锁了生灵魂魄数十年的、活生生的‘异常鬼域’……”
“去完成承诺,去拿到救赎的钥匙——”
“去,把‘人’,从那个地方……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