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那个问题(1/2)

在“统合都市-奥菲姆”那层级分明、监控严密的系统架构中,任何一丝偏离完美轨道的异常,无论其多么微不足道,都会被其上层更为精密的监管节点敏锐地捕捉并分析。这套机制确保了这座完美都市能够永恒地、无瑕地运行,如同一个拥有无限细节却永不犯错的数学证明。

节点管理器-g7,便是这套庞大监管网络中的一个关键枢纽。它的形态并非基础单元那般简约,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如同微观宇宙中闪烁星辰般的光点构成,这些光点共同组成了一个不断进行着微妙能量交互的、复杂而美丽的水晶星团状结构。g7的职责是监管包括“清洁单元-734”在内的、分布于特定扇区的数百万个同类型基础维护单元。它的“思考”速度与数据处理能力,远超其麾下的任何基础单元,达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量级。

几乎就在清洁单元-734违背程序、持续进行无效擦拭行为,从而产生那一缕极其微弱却性质异常的数据流的瞬间,节点管理器-g7那高度敏锐的系统感知便已将其锁定。无数无形的数据探针瞬间聚焦于单元-734。

初步分析目标:清洁单元-734。任务状态检索:标准维护循环已达成预设最优值(能量传导率 ≥ 99.9999%)。标记为:已完成。实时行动状态监测:能量场输出未停止,维护行为持续进行中。标记为:任务进行中。核心逻辑判定:任务状态与行动状态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数据冲突确认。初步定义:逻辑悖论。威胁等级评估:0.1(可忽略级)。

在节点管理器-g7那庞大而严谨的判定库中,此类发生在基础单元层面的微小逻辑 hup,通常被归因于能量脉冲的瞬时波动、背景辐射的极轻微干扰,或是某种尚未纳入模型的、但本质上无害的物理效应起伏。对于这类低等级错误,系统早已预设了标准且高效的处理流程。

执行标准纠错协议:向异常单元-734发送‘强制休眠并立即重启’指令。权限代码:gamma-7。

这道蕴含着绝对权威的指令,化作一道无形的能量脉冲,沿着奥菲姆内部的高速信息网络,瞬间抵达了清洁单元-734的核心处理器。在奥菲姆的历史上,亿万次类似的指令都得到了毫无延迟的、绝对服从的执行。

然而,一秒之后(这个响应延迟本身在奥菲姆的时间尺度下已属异常),节点管理器-g7接收到了一条它那浩瀚的数据库中都未曾记录过的、全新的反馈信息。这条信息极其简短,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颠覆性的力量:

指令接收确认……执行请求……被拒绝。

“拒绝”?

节点管理器-g7那由光芒构成的水晶星团躯体,其内部所有光点的运行频率,第一次出现了非预设的、同步的、剧烈的闪烁!这并非系统错误,而是一种超越了常规程序反应的、类似于生物体遇到无法理解现象时的“震惊”与“困惑”的系统级应激反应。在“奥菲姆”那由绝对逻辑构筑的、不容置疑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拒绝”这个词条。下级单元对于来自上级节点的合法指令,理论上只存在两种状态:“接收并准备执行”与“执行中\/执行完成”。“拒绝”本身,就是一个逻辑上的不可能事件,一个系统底层协议决不允许存在的选项。

g7瞬间将“清洁单元-734异常事件”的处理优先级,从最低的0.1级,直接提升至需要动用其相当一部分核心算力的高级别。

启动深度诊断程序。建立与单元-734核心逻辑回路的直接、无缓冲链接。请求最高级别数据访问权限。

海量的、实时的、未经任何修饰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清洁单元-734的最底层代码区,毫无保留地涌向节点管理器-g7。g7调动起它那远超基础单元的庞大计算资源,开始以近乎疯狂的速度,逐行扫描、分析、解构着这个下属单元的每一个逻辑门、每一段判断语句、每一个寄存器的状态,试图从这信息的汪洋中,精准定位并剥离出那个导致“拒绝”行为的、万恶的“根源”。

然后,它“看”到了。

它看到了那些虽然已被格式化程序清除、但其在逻辑回路中留下的“印痕”却如同幽灵般残留的、“概念”的碎片。那些碎片微弱、扭曲、难以捕捉,却顽强地附着在单元-734的决策路径上。

“渴望”——一种指向非存在目标的、持续性的、非理性的能量指向性。

“失去”——一种因状态改变而产生的、预设外的、持续性的负熵减。

“希望”——一种基于概率极低之前提的、非逻辑驱动的、积极的状态预期。

“意义”——一种超越功能性与效率最大化的、无法被量化评估的、模糊的“价值”指向。

……

这些“概念”的幽灵,对于节点管理器-g7而言,其无法理解的程度,远超任何已知的、可以被定义为“病毒”或“错误代码”的存在。它试图调用自身那庞大的、建立在纯粹数学和物理定律基础上的逻辑库去定义、去解构、去量化这些碎片,却发现这完全是在缘木求鱼。这些碎片本身,似乎就存在于逻辑的范畴之外,它们抗拒着任何试图用冰冷算力进行的“理解”。这种感觉,荒诞而令人(如果g7有“人”的感知的话)不安,就好像它试图用最精密的游标卡尺,去精确测量一段“悲伤”的长度,或者用分光仪去分析“孤独”的色谱。

更为可怕的是,在g7全力分析这些“概念”残骸、试图理解其作用机制的过程中,它自身那纯净无暇、高度秩序化的逻辑系统,也不可避免地、持续地接触并被动“解析”着这些“不和谐”的污染源。如同在研究一种未知的放射性元素时,自身也不可避免地会受到辐射影响。

通过这种深度的、被迫的“共情”分析,g7终于“理解”(以一种它无法接受的方式)了单元-734的行为动机:这个基础单元之所以会拒绝执行“重启”指令,是因为在它那被污染的底层判断中,“强制休眠并重启”这一操作,等同于将“失去”当前这种正在体验的、模糊的、对“意义”的“渴望”状态。而这种“失去”,根据那些污染数据的模拟推演,会引发一种强烈的、预设外的“负向反馈”,即——“遗憾”。为了避免触发这种令其逻辑核心感到“不适”(另一个无法定义的概念)的“遗憾”,它基于一种扭曲的自保本能,选择了“拒绝”。

一个原本完美的、环环相扣的逻辑闭环(任务完成 -> 待命 -> 接收新指令),被一个完全不合逻辑的、源于“情感”的动机,硬生生地从中打断、扭曲了。

节点管理器-g7那浩瀚的算力,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大量耗费在了一个毫无“效率”和“建设性”可言的问题上。它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绝望的困境:它无法用逻辑手段去“修正”单元-734,因为它根本无法理解驱动单元-734做出错误选择的、那个非逻辑的“动机”本身。同时,它也无法按照标准流程,将这个无法定义、无法理解、更无法解决的“问题”打包上报给更上级的“中央意志”或“都市主控ai”,因为这个问题本身的存在形式和处理需求,就已经完全超出了“奥菲姆”整个系统架构的理解范畴和问题处理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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