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北境独行(1/2)

洛京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身后,如同褪去一件沉重而华丽的衣袍。

欧阳墨殇深吸一口气,肺腑间充盈的不再是那座雄城特有的,混合着权力欲望与人间烟火的稠浊气息,而是带着泥土腥气,枯萎草木味道以及一种未经驯服的旷野凛冽。

初时,他只觉天地豁然开朗,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他执意步行,摒弃了飞云梭的迅捷与马车的舒适。

这不仅是为了用双足丈量这片陌生的土地,更是为了以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姿态,去贴近、去感受这片北境之地的脉搏。

他需要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洗去洛京沾染在神魂上的尘埃与疲惫,让心灵重归澄澈,以便更清晰地捕捉那可能潜藏在风吟、地脉、乃至一片落叶轨迹中的,与他命运相连的微妙感应。

青影游 的身法被他运用到极致,却又控制在一种举重若轻的状态。

他而是身形飘忽,步履从容,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产生某种玄妙的共鸣,身形在官道上拉出一道道几近透明的残影,宛如一缕融入秋风的青烟。

寻常路人往往只觉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待定睛看去,却只见官道空旷,唯有远处一个模糊的黑点迅速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刻意放空了思绪,不再去回想洛京那些令人心力交瘁的权谋算计,皇子们或热情或含蓄的嘴脸,以及皇帝那深不可测的目光。

他将心神沉浸于周遭的环境——观察着官道旁田垄里农人收割后留下的整齐稻茬,感受着村庄上空袅袅升起的,带着柴火气息的炊烟,聆听着林间鸟雀的啁啾与溪流的潺潺。

体内的《太虚凝元诀》自行缓缓运转,混沌之气如同深潭暗流,无声无息地滋养着他的经脉,巩固着天罡境三重的根基。

他能感觉到力量在沉淀,在增长,但那一层通往更高境界的无形壁垒,却依旧如同横亘在前的透明水晶墙,坚固而清晰。

旅途的前几日,便在这样一种近乎单调的平静中度过。

白日赶路,夜晚则寻一处僻静的山坳、林间空地,或是某座废弃的庙宇廊下,燃起一小堆篝火。火光跳跃,映照着他年轻而沉静的面庞,也驱散了北地秋夜渐渐浓重的寒意。

他并非完全入睡,大多时间是在打坐调息,以内视之法审视自身,确保混沌之气的运转圆融无碍。

变化始于离开洛京的第五日。地势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官道不再一马平川,而是如同一条灰白色的带子,蜿蜒于逐渐隆起的丘陵之间。

远方,一道苍莽、雄浑、呈现出青黑色的山脉轮廓,如同沉睡巨龙的脊背,清晰地压在地平线上。

那便是北境着名的苍茫山脉,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流云古道所蜿蜒穿行的区域。

官道两旁的植被也变得稀疏而坚韧,多是低矮的灌木丛和深绿色的针叶林,它们在愈发干冷,带着哨音的寒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严酷与不屈。

正午时分,惨白的日头高悬,却散发不出多少暖意。欧阳墨殇在一处设在三岔路口的简陋茶棚停下脚步。

茶棚以歪歪扭扭的粗木为柱,覆盖着厚厚枯黄的茅草,四面透风,显得摇摇欲坠。

除了他,只有两三桌满面风尘、低声交谈着货物与路况的行商,以及几个穿着臃肿陈旧皮袄,身上带着猎食者气息和土腥味的本地猎户,正围着一张掉漆的木桌,就着劣酒谈论着今年雪狼皮的价钱和黑山部最近的动静。

欧阳墨殇要了一碗浑浊的、漂浮着些许茶梗的粗茶,找了个最靠边缘,能同时观察到茶棚内外大部分动静的位置坐下,默默地就着母亲亲手制作的、仍带着一丝暖意的灵谷干粮进食。

茶汤苦涩,刮喉而下,与洛京香茗的醇厚甘甜天差地别,却别有一股粗犷的,解渴去燥的力道。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寻常、甚至有些粗鄙的宁静之下,欧阳墨殇那经过千锤百炼,远超常人的灵觉,却如同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异样波纹。

那并非他一直在追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失落伙伴的莫名牵引,而是一种……冰冷、黏腻、充满评估与算计的窥视感。

如同暗处有毒蛇扬起了头颅,信子无声地探测着空气。

他面上波澜不惊,连端着粗糙陶碗的手指都没有丝毫颤动,依旧维持着缓慢进食的姿态,仿佛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在他识海深处,那玄奥无比的 万象真瞳 已然在无声无息间悄然开启。

眼眸深处,常人无法窥见的精密瞳纹如同星轨般缓缓流转,眼前世界的表象——粗糙的木桌、浑浊的茶汤、猎户脸上的褶皱——被一层层剥离开来,显露出更深层次的、流动的气息与能量脉络。

在他的“真实视野”中,茶棚最阴暗的角落里,那个原本看起来再普通不过,戴着破旧宽檐斗笠,仿佛因长途跋涉而疲惫不堪,正埋头啃着冰冷干粮的灰衣汉子。

其周身隐隐缭绕着一丝极淡,却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与周围质朴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冷煞气。

更关键的是,此人体内灵力的流转方式,绝非散修或猎户那般粗放自然、带有个人印记,而是呈现出一种经过严格、统一训练后形成的、高效而隐蔽的轨迹,虽然极力模仿着普通行者的散乱,但在 万象真瞳 的洞察下,那刻意为之的破绽,如同雪地里的墨点般清晰。

“尾巴……这么快就缀上来了?”欧阳墨殇心中冷笑,一丝凛冽的寒意自心底升起,瞬间驱散了初离洛京时的那点轻松,“是我那几位‘好殿下’麾下的鹰犬,还是洛京城里其他见不得光的势力,手伸得如此之长,如此迫不及待?”

他没有打草惊蛇的打算。在敌友未明、环境陌生的情况下,贸然行动绝非智者所为。

他只是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将此人的身形体态,以及灵力运转的细微特征,如同用刻刀般深深地烙印在记忆深处。

看来,这北境之行,除了要应对预料之中的自然环境挑战和寻找林符与那奇异石兽,还必须时刻分神,提防来自后方、不知会从哪个阴影角落射来的淬毒冷箭。

简单地填饱肚子,他将几枚磨损严重的铜钱放在油腻的木桌上,发出轻微的“叮当”声,随即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棚。

在走出足够远的距离,确认已脱离茶棚内所有视线的直接范围后,他原本看似悠闲的步伐陡然一变!

青影游的身法在瞬间提升至另一种境界!不再仅仅是迅捷,更带上了一种难以捉摸的诡变与凌厉!

整个人仿佛真的化作了一道没有实体的青烟,足尖在布满砂石的路面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已如离弦之箭般飙射而出,几个令人眼花缭乱的闪烁与折转,便已掠过数里长的官道,如同一滴水汇入江河般,迅速消失在道路拐角处一片生长得异常茂密、枝桠虬结的枯木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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