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冰与火（1/2）

万仞冰崖最后的轮廓在湮灭的虚无中崩塌，如同巨鲸沉入永夜深海。

熔天岩地赤红的岩浆洪流被无形的力量截断，凝固成狰狞的黑色雕塑。

猩红的倒计时沙漏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清玄幻境最后的残骸，诡异地凝聚成一片泾渭分明的战场。

左侧，是永恒的酷寒国度。破碎的冰川残骸悬浮于虚空，散发着幽蓝死光的巨大冰棱如同倒悬的利剑，凝固的寒风如同亿万把冰刀，无声地切割着空间，卷起细碎的冰晶尘屑，弥漫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右侧，是炼狱的余烬。凝固的暗红熔岩构成嶙峋的山脊，龟裂的缝隙深处涌动着令人心悸的橙黄光芒，扭曲空气的高温热浪裹挟着刺鼻的硫磺气息，扭曲着视线，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灼烧呻吟。

冰与火，生与死，在这片狭长的分界线上，粗暴地缝合。

两道身影，隔着这冰火交织的狭长战场，遥遥相对。

白子皓立于寒冰碎片的边缘。雪白的衣袍在极寒中纹丝不动，右肩处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衣料被彻底撕裂焚毁，露出下方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焦黑的边缘如同破碎的琉璃，狰狞地包裹着中央深陷的孔洞。

最可怖的是伤口深处，一缕缕赤红色的毁灭雷丝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虫，顽固地蠕动着，疯狂侵蚀着周围的肌理，每一次蠕动都带起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令他那万年冰封的侧脸线条，绷紧如刀削。

一丝压抑不住的细微颤抖，沿着他紧抿的唇线蔓延开去，又被强行压下。

鵸?的虚影在他识海中沉浮，六条长尾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却依旧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对面，熔岩凝固的暗红山脊之上，欧阳墨殇卓然而立。墨色的衣袍在灼热的气浪中翻卷，如同夜幕垂落的碎片。

他脸色同样带着连番激战后的苍白，但那双幽深的眼眸却燃烧着平静的火焰，如同深渊底部永不熄灭的星辰。

体内，混沌之气如同蛰伏的太古凶兽，在经脉中奔腾咆哮，积蓄着足以倾覆天地的伟力。

识海深处，《山海录》混沌的微光静静流淌，烛龙沉睡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冰风与热浪在狭长的分界线上激烈碰撞，发出无声的嘶鸣，卷起冰晶与灰烬的诡异漩涡。

“白子皓，”欧阳墨殇的声音穿透冰火交织的混乱气流，清晰、平静，却带着一种千钧之重的力量，如同磐石投入死水，“我来履行我当初的话了。”

话音落下，仿佛引动了某种沉寂已久的印记。白子皓冰封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那并非惊愕，更像是一种被尘埃覆盖的、久远的记忆被强行唤醒的冰冷刺痛。

那番话——“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穷且益坚，绝不坠青云之志。”——曾是这个他视若尘埃的纨绔子弟，在玉悬山初入山门，备受讥讽，曾在赤山之变时掷地有声的宣言。

彼时，只觉可笑。此刻，在这冰火绝境之中再次听闻，却如同淬毒的芒刺，扎入他傲慢的壁垒。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白子皓唇间逸出，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审视，如同神只俯瞰蝼蚁的挣扎，“那好。”

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指尖在冰寒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轨迹，“我就来看看，你的实力，配不配得上你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裹挟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空气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几乎在两人对峙的杀气攀升至的刹那，冰火交界处的边缘，几块半冰半岩的扭曲巨石之后，两双眼睛正死死盯着战场中心。

“tmd…是欧阳墨殇那孙子！”五皇子洛尘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看到熟人的错愕，“镇国公家的纨绔？他怎么会在这儿？还跟白子皓那煞星对上了？”他庞大的身躯蜷缩在巨石阴影里，粗重的呼吸喷出白雾。

“噤声！”二皇子洛方脸色凝重，手指压在洛尘粗壮的手臂上，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欧阳墨殇的身影，又瞥向白子皓右肩那恐怖的伤口，“管他是谁！白子皓受伤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等他们两败俱伤，或者…等那纨绔子先消耗他！”

洛方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蹑影追风”的身法已在灵力中悄然流转。

而在战场另一侧，靠近熔岩区域的几块赤黑色巨大礁石后，两道身影也悄然抵达。

正是跟着欧阳墨殇一起赶来的南宫柔和林符。

“欧阳墨殇！”南宫柔一眼便看到了熔岩山脊上那道熟悉的墨色身影，清澈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浓烈的担忧与紧张。她下意识地想要呼喊，却被林符猛地捂住嘴。

“嘘！师姐！”林符神色凝重，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战场，瞬间捕捉到了巨石后洛尘、洛方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和毫不掩饰的恶意，“看那边！洛尘和洛方！他们想捡便宜！”

林符压低声音，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狗改不了吃屎！想偷袭？做梦！”他悄然握紧了手中的重剑，天罡境九重的灵力在体内奔腾，锁定了巨石的方向。

南宫柔顺着林符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鬼祟的二人，俏脸瞬间布满寒霜。灵力在她周身无声流转，如同静谧的寒潭，却蕴含着冰冷的怒意。“不能让他们干扰！”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冰火战场，瞬间被无形的分割线划开。中央，是宿命对决的双雄；两侧，是即将爆发的、充满阴谋与守护的次级战场！

就在这紧绷到极致的死寂中——

白子皓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

他受伤的右肩甚至没有丝毫动作，仅存的左手并指如剑，对着数十丈外的欧阳墨殇，虚空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纯粹幽暗之色的光痕，无声无息地撕裂空间！

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仿佛他手指划过的瞬间，那湮灭一切的光痕便已降临在欧阳墨殇身前。

带着裁断物质、切割法则的冰冷意志，直取其咽喉。

“浑天裁世！”

即便魂力受损，这一击的锋芒，依旧足以瞬杀寻常纳神境。

几乎在白子皓抬手的同时，欧阳墨殇也动了。

“万象真瞳。”

他幽深的眼眸深处，金辉骤然绽放！世界在他眼中瞬间褪去表象，能量流动的脉络纤毫毕现。

那道致命的幽暗光痕，在真瞳视野中清晰地呈现为一道急速延伸，散发着毁灭性空间波动的漆黑裂痕。

“青影游！”

他的身体如同失去了重量，又仿佛融入了这片扭曲的空间。

没有剧烈的灵力爆发，只有一种极致的、融入风与影的流畅感。

墨色的身影在幽暗光痕及体的刹那，如同被狂风吹拂的柳絮，又似惊鸿掠过水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角度，贴着那湮灭一切的边缘，险之又险地侧身滑过。

嗤啦！

幽暗光痕擦着他飞扬的墨色衣角掠过！衣角接触光痕的部分，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边缘呈现出平滑到诡异的切口，仿佛被最精密的仪器瞬间切除。

一股冰冷的、湮灭存在的余波，让欧阳墨殇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寒栗。

毫厘之差，生死立判！

避开致命一击的欧阳墨殇，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滑步侧身的同时，他右手食指已然抬起。

指尖，一点深邃到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粹黑暗急速凝聚。

那不是能量的汇聚，更像是一点“虚无”本身，被强行从概念层面抽取出来。

“岁暮终章！”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光束，仅有发丝粗细，无声无息地从他指尖迸射而出。

速度之快，如同思维的电光，目标并非白子皓本体，而是他脚下那片巨大冰川残骸的脆弱连接点。

白子皓冰封的眼眸微不可察地一缩！欧阳墨殇的应对，精准、狠辣、出乎意料！

他瞬间洞悉了对方的意图——破坏立足点，制造混乱。

他左手回收，五指张开，对着下方虚空一按，一股无形的魂力力场瞬间扩散，试图稳固那片冰川。

然而，“岁暮终章”蕴含着抹除“存在”本身的规则伟力！

灰黑色光束无声地没入冰川与下方虚空能量连接的节点。

那片方圆数丈的巨大冰川，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崩解、最终化为一片虚无的尘埃，消散在冰寒的虚空中。

白子皓脚下的支撑点瞬间消失！饶是他反应神速，魂力力场强行托住身体，身形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失重和下方虚空能量的紊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和晃动，右肩的剧痛更是让他眉头猛地一蹙。

就是现在！

欧阳墨殇眼中金芒爆射！青影游身法催发到极致。

墨色的身影如同融入空间的鬼魅，瞬间跨越了冰火分界线，直扑身形微晃的白子皓，混沌之气在体内奔涌咆哮，尽数汇聚于右拳。

拳锋之上，覆盖着一层不断流动着的，仿佛能将光线都吸入其中的深邃黑暗——正是高度凝聚的岁暮终章之力，附着于拳。

一拳轰出！无声无息！却带着抹灭一切接触之物的绝对意志！直捣白子皓因身形晃动而暴露出的左肋空门。

快！狠！绝！

白子皓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凝重！那墨色身影突进的速度，那拳锋上蕴含着令他灵魂都感到一丝悸动的抹灭气息，都远超他的预估。

这绝非洛京那个只知斗鸡走狗的纨绔所能拥有的力量。

“离魂幻戏！”

生死关头，白子皓再无保留！强忍着魂力透支的眩晕和右肩撕裂般的剧痛，天赋神通瞬间发动。

两道与本体别无二致的雪白身影，瞬间在他左右两侧分化而出。

三道身影气息凝实，动作神态完全一致，同时做出防御姿态，迎向欧阳墨殇那抹灭一切的黑暗之拳。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欧阳墨殇的万象真瞳金芒流转到极致，三道身影的能量脉络在他眼中疯狂闪动。

左侧身影魂力波动最为凝实！中间次之！右侧最弱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

中间的是真身？不！是陷阱！右侧那个迟滞的才是本体，他在利用右肩伤势的剧痛，制造出右侧幻影的破绽，诱敌深入。

电光火石间，欧阳墨殇的拳势没有丝毫犹豫，骤然转向。

凝聚着岁暮终章黑暗之力的拳头，如同划破夜空的黑色流星，放弃中间和左侧的幻影，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钻的角度，狠狠轰向右侧那个“似乎”因伤痛而动作稍缓的“白子皓”。

拳头未至，那抹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已然让右侧“白子皓”周围的冰寒空气都发出无声的哀鸣。

就在欧阳墨殇的拳锋即将触及右侧“白子皓”衣袍的刹那。

那右侧“白子皓”眼中，冰封的平静骤然被一抹极致的嘲弄和残忍取代，他原本稍显迟滞的动作瞬间变得流畅如电，甚至比本体更快一分。

他并非防御，而是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间的灿金色锐芒（浑天裁世的雏形），后发先至，反抓向欧阳墨殇轰来的手腕。

而中间那个被欧阳墨殇判定为“陷阱”的身影，此刻却爆发出最为恐怖的魂力波动，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幽暗光痕无声刺向欧阳墨殇毫无防备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