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孤岛微光(1/2)

地底的时间失去了晨昏,只有油灯燃尽又添新油,标记着光阴的流逝。帐篷内弥漫的药味仿佛已浸入每一缕纤维,与压抑的寂静融为一体。叶知秋在昏沉与短暂清醒间浮沉,每一次意识挣脱黑暗的束缚,首先感知到的便是身体各处伤口传来的、被药力缓解后仍丝丝缕缕的钝痛,以及更深处骨髓被抽空般的虚乏。但紧接着,她会立刻强迫自己将涣散的目光聚焦到几步外那张铺位上。

凌弃大部分时间无声无息,如同一尊失去生命力的苍白石雕,唯有胸口毯子下那微弱到需要凝神才能察觉的起伏,证明着那顽强不屈的生命之火尚未熄灭。老刘医师几乎寸步不离,偶尔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或低声与助手交代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守在凌弃身边,手指时常搭在他的腕间,眉头时蹙时舒,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凝重。

塔尔依旧沉睡,但面色好转了些。“隼”偶尔会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在昏迷中挣扎。

营地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帐篷外,不再有频繁的脚步和人声,连金属摩擦声都极少。但这种平静并非安宁,而是一种被强行镇压后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叶知秋知道,周队和老陈正在严格执行凌弃的命令,这座地底孤岛已彻底与外界隔绝,内部也在铁腕下暂时噤声。然而,这种平静能维持多久?凌弃的伤势,是悬在所有人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利剑。

大约在第三次(也许是第四次?叶知秋已对时间模糊)油灯被添满后,她再次从一阵并不踏实的浅眠中惊醒。不是被声音吵醒,而是一种莫名的、近乎直觉的心悸。她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凌弃。

这一次,她撞进了一双睁开的眼睛里。

凌弃醒了。没有预警,没有声响,就这么静静地睁着眼,望着帐篷顶。油灯的光晕给他惨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脆弱的光边,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眸,此刻显得异常幽深,瞳孔有些涣散,映着跳动的灯火,仿佛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浓重的疲惫、未散的痛楚,以及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清醒。

他没有动,连眼珠都没有转动,只是那么望着上方,仿佛在审视,在思考,在重新连接与这个世界的感知。

“凌弃……” 叶知秋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微颤。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手臂虚软无力。

这细微的声响,似乎惊动了那片沉寂。凌弃的眼睫极其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以一种同样缓慢而滞涩的速度,转向了她的方向。

四目相对。

叶知秋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到了他眼中清晰的倒影,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疲惫下,竭力维持的清明。也看到了,在她唤出他名字的刹那,他眼底那冰封的寒潭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澜,轻轻漾开了一瞬,像是坚冰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温暖的石子。

“你……” 凌弃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破碎得难以辨认。他似乎在尝试说话,但每动一下嘴唇,眉头就因牵动而几不可察地蹙紧一分。

“别说话!” 叶知秋几乎是立刻打断他,用尽力气撑起上半身,急切地低声道,“你醒了就好,别用力,别动。刘医师,刘医师!凌弃醒了!”

一直假寐养神的老刘医师闻声猛地弹起,一个箭步跨到凌弃床边,先观察他的眼神,随即手指再次搭上他的腕脉,凝神细察。片刻后,老刘医师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丝,但神色依旧无比凝重。

“凌爷,您总算醒了。” 老刘医师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后怕,但更多的是告诫,“您现在感觉如何?千万不要试图运气或用力,左肩绝不能动。若有任何不适,立刻示意老朽。”

凌弃的目光从叶知秋脸上移开,重新投向老刘医师,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的目光再次移开,缓缓扫过帐篷内——塔尔,“隼”,两名屏息静气的助手,最后,又落回了叶知秋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命令,也没有了昏迷时的空洞死寂,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混合着痛楚与极度疲惫的清醒,以及一丝……询问。

叶知秋读懂了他未出口的话。他是在问情况,问现状,问……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量平稳清晰的语调,低声快速说道:“我们在灰岩的地下营地,是周队和老陈带人找到我们的。你的伤很重,刘医师一直在全力救治。外面……暂时平静,周队他们在执行你的命令。塔尔和‘隼’也在这里,都处理过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凌弃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当她说完,他又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不是昏迷,更像是在积攒力气,消化信息。

帐篷内再次陷入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与先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不同,多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生气。凌弃醒了,而且神志清醒,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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