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断墙之下(1/2)

冰冷的绝望,如同附骨之疽,顺着湿透的衣物、裂开的伤口,一丝丝钻进凌弃的骨髓。每一次踉跄的迈步,都伴随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眼前阵阵发黑。腰间、手臂新增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和低温正缓慢而坚定地瓦解着他的意志。他咬紧牙关,将大半重量压在搀扶他的叶知秋身上,右臂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几乎是用本能拖着双腿向前挪动。

叶知秋的状况同样糟糕。她的后背被骨刃划开的裂口灌满了寒风,冰冷刺骨。拖拽塔尔和支撑凌弃,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她的手臂和双腿因为过度用力而不停颤抖,呼吸急促而紊乱,眼前金星乱冒。但她不敢停,甚至不敢露出丝毫软弱。她能感觉到凌弃身体的沉重和冰冷,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这比任何伤痛都更让她恐惧。她必须找到一个地方,立刻,马上!

两人拖着昏迷的塔尔,在古战场遗址边缘嶙峋的乱石和残垣断壁间艰难穿行。寒风在石缝中穿梭,发出鬼哭般的尖啸,卷起地面的尘土和细雪,迷蒙了视线。他们尽量选择阴影和障碍物多的地方,避开开阔地,时刻警惕着可能从任何角落袭来的新危险。那只阴影猎手的尸体和它留下的暗红标记,像一道冰冷的诅咒,悬在他们心头。

必须找到水。必须处理伤口。必须让凌弃躺下,不能再走了。

叶知秋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每一处可能提供遮蔽的角落。坍塌半边的石屋,内部积满碎石,不安全。倾斜的巨大石板下,空间太浅,无法容身。一道较深的壕沟,里面是冻硬的污泥和枯骨……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前方一段保存相对完好的、高约一丈多的厚重石墙吸引了她的注意。石墙很长,向两侧延伸,墙根下堆积着大量从墙头垮塌下来的石块,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向前倾斜的碎石坡。在石墙与碎石坡交接的底部,似乎有一个被几块较大的落石半掩着的、黑黢黢的缝隙。

“那边!”叶知秋用尽力气,指向那个缝隙,声音嘶哑。

凌弃勉强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聚焦过去。缝隙不大,但看起来足够深,而且被落石和石墙本身遮挡,相当隐蔽。更重要的是,石墙挡住了大部分凛冽的北风,墙根附近似乎比别处要干燥一些。

两人用尽最后的气力,拖着塔尔,踉跄着来到缝隙前。叶知秋先将塔尔小心地放在一旁相对平整的地上,然后和凌弃一起,费力地挪开堵在缝隙口的几块松动石块。缝隙内部比预想的要宽敞一些,是一个天然的、被坍塌墙体部分掩盖的岩穴,入口狭窄,但内部空间足以容纳三四个人,高度也能让人勉强直起身。地面是相对干燥的沙土和碎石,没有积水,也没有明显的野兽巢穴痕迹。最难得的是,岩穴深处一侧的岩壁是湿润的,有极其细微的水痕,隐约能听到极其轻微的、水滴渗落的“滴答”声。

有水!虽然可能只是渗水,但这是他们此刻最急需的东西!

“进去……”凌弃喘着粗气,几乎是用气声说道。

叶知秋先将塔尔连拖带拽地挪进岩穴最里面,让他靠坐在相对干燥的岩壁下。然后她返身,几乎是半抱半扛地将几乎站立不稳的凌弃搀扶进去。一进入岩穴,虽然依旧冰冷,但没有了刺骨的寒风,感觉立刻好了不少。

凌弃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下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左肩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冰冷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楚和血腥味瞬间冲散了部分昏沉,让他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他急促地喘息着,哑声道:“水……先处理塔尔的伤……我没事……”

“你别说话!”叶知秋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她强迫自己动作起来。她先摸索到岩壁湿润处,用指尖小心地刮下一些凝结的水珠,放进嘴里尝了尝。水质清冽,带着淡淡的岩石和矿物质味道,但没有明显的异味或毒性。她立刻解下早已空空如也的水囊,找到岩壁上一处水滴聚集稍多的石凹,将水囊口对准,小心地接取。水滴很慢,但总算有了希望。

趁着接水的工夫,她迅速检查凌弃的新伤口。腰侧的划伤不深,但较长,仍在渗血。手臂上的几道口子也是如此。最要命的还是左肩,包扎的布料再次被鲜血浸透,边缘甚至有些发黑。她不敢轻易解开那个“止血栓”,只能用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来自她自己的内衣),在外面再加压捆扎。

“我得先看看塔尔,他发烧了,伤口可能感染了。”叶知秋的声音又快又急,既是解释,也是给自己打气。她知道凌弃的伤更重,但塔尔的伤拖延不得,而且处理塔尔的伤,能让她暂时从面对凌弃重伤的恐惧中抽离片刻。

凌弃艰难地点点头,闭上眼睛。他不再试图对抗那席卷全身的剧痛和寒冷——那是徒劳的。相反,他将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志力,全部集中于控制呼吸。他用尽力气,对抗着肺部的灼痛和肋骨的闷胀,强迫自己进行缓慢、深长、尽可能平稳的呼吸。冰冷的空气吸入,带来刺痛,却也带来一丝珍贵的氧气。每一次呼气,他都试图将身体的颤抖和左肩伤处的抽搐感,随着浊气一同挤压出去一点点。这不是什么神奇的功法,只是一个人在濒临崩溃时,试图用有意识的呼吸节奏来对抗身体的全面失控,稳住狂乱的心跳,并从那冰冷稀薄的空气中,为僵硬麻木的四肢榨取最后一点可用的氧气和清醒。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让这具濒临散架的身体恢复一点最基础的控制力,哪怕只是能抬起右臂,或者站稳几秒钟,否则下一个危机来临时,他连挡在叶知秋和塔尔面前的力气都没有。

叶知秋挪到塔尔身边。塔尔脸色潮红,呼吸粗重,额头滚烫。她解开他腰间的包扎,伤口周围已经红肿,有轻微化脓的迹象,散发着不好的气味。寒气入体加上感染,情况危急。

她先小心地用刚刚接到的一点水滴,混合着岩壁上刮下的一点湿润苔藓(她辨认出有微弱的消炎作用),清洗塔尔的伤口。然后,她将自己药囊夹层里最后珍藏的、仅有的一小撮针对外伤感染的混合药粉,全部撒在伤口上。接着,她撕下自己内衬最干净的部分,重新为塔尔包扎。做完这些,她已经满头虚汗。

水囊里接了小半袋水。她先给昏迷的塔尔喂了几口,然后立刻拿到凌弃身边。“喝点水。”她托起他的头,将水囊凑到他唇边。

凌弃贪婪地吞咽了几口,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涸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他摇摇头,示意够了。“你喝。”

叶知秋没有推辞,自己也喝了几小口。冰凉的水稍微压下了喉咙的灼烧感和心头的恐慌。她将水囊小心放好,然后开始处理自己背上的伤口。伤口不深,但很长,火辣辣地疼。她用剩下的水清洗了一下,没有药,只能用干净的布条紧紧捆住,防止进一步撕裂。

短暂的紧急处理告一段落。岩穴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三人或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岩壁水滴落下的、极其缓慢的“滴答”声。外面寒风呼啸,但在厚重的石墙和岩石遮蔽下,声音变得沉闷而遥远。

暂时安全了。但危机远未解除。

凌弃靠在岩壁上,缓缓睁开眼。失血和疲惫让他的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但刚才短暂的呼吸控制,似乎让那种灭顶般的眩晕感消退了一丝,也让他的思维在剧痛的缝隙中,抓住了一线冰冷的清晰。他必须思考,必须计划。

“那只怪物……是单独行动,还是……”他低声道,声音虚弱但思路清晰。

叶知秋靠坐在他对面,闻言身体一颤:“你是说……可能还有?”

“标记。”凌弃提醒道,“它在墙头留下标记。给谁看?如果是同类,它们可能通过标记交流、划定地盘或者……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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