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风雪夜话（1/2）

山洞内，篝火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勉强驱散着一隅的严寒。阿苏克和他的两名同伴围坐在火堆旁，沉默地咀嚼着肉干，目光不时扫过山洞另一侧的凌弃三人，警惕未曾松懈。他们交换着简短、喉音浓重的土语，声音压得极低，但在相对寂静的山洞中，仍能捕捉到一些零星的音节。

凌弃背靠冰冷的岩壁，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御侮十三式的心法悄然流转，五感提升到极致，捕捉着洞内每一丝异动，包括那隐约的土语交谈。他不懂他们的语言，但能听出语调中的谨慎、疑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敬畏似乎并非针对他们三人，而是偶尔提及的某个词汇时，语气中自然而然流露的。

塔尔裹着换来的雪兔皮，挨着叶知秋，已经抵挡不住疲惫和伤后虚弱的侵袭，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但手中仍紧握着短刃。叶知秋则守在墨菲身旁，借着一小截珍惜使用的、散发着微光的苔藓（从阿苏克处换来），仔细检查着他的脉象和伤口敷药的情况，不时用银针轻刺某些穴位，引导药力。

墨菲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呼吸总算平稳下来，不再是那种令人心焦的游离断续。叶知秋额角见汗，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和施针行药，让她也倍感疲惫，但眼神依旧专注。

洞外，风雪的咆哮似乎减弱了些，转为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呜咽，仿佛巨兽在远处喘息。但寒意却顺着岩石缝隙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呵气成霜。

凌弃忽然睁开眼，看向火堆旁的阿苏克，用平缓的语调开口，打破了沉默：“阿苏克，你们常在这一带狩猎？”

阿苏克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昏黄的火光映照着他粗糙、布满风霜的脸颊和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点了点头，生硬地回道：“雪季，追长毛牛，到峡谷。夏天，不去。”

“遇到像他这样从上面掉下来的人，多吗？”凌弃指了指昏迷的墨菲。

阿苏克摇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少。冰崖，是死地。风大，冰滑，有裂缝。上去的，很少下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穿黑衣服的，更少。他们，不像猎人，也不像部落的人。”

“穿黑衣服的……死了几个？”凌弃追问。

“三个。摔碎了，在下面冰堆里。”阿苏克用手比划了一个从高处坠落的姿势，“还有东西，散的。我们只拿了会发热的石头，硬的皮卷，没动。”

“皮卷上画了什么，还记得吗？”凌弃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

阿苏克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用手在雪地上划拉着：“弯弯曲曲的线，像路。有山，有洞……还有，这个。”他用手指画了一个螺旋状的图案，与金属牌上的符号有几分相似，但更复杂一些，螺旋中心似乎还有一个点。

凌弃心脏猛地一跳。地图？标注了“地火之心”或者相关地点的地图？螺旋符号再次出现！这绝非巧合。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比如……像钥匙一样的东西？或者，特别小的、会发光的石头？”凌弃继续引导。

阿苏克想了想，摇头：“没有。只有石头，皮卷，还有一些碎掉的工具，和他们的武器。” 他看向凌弃，目光带着探究，“你们，找什么？那个人，”他指了指墨菲，“很重要？那些黑衣人，也在找？”

问题很直接，也点明了关键。凌弃知道，隐瞒不如部分坦诚，以换取可能的信息。

“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很多人想找他，包括那些黑衣人。”凌弃坦然道，目光直视阿苏克，“我们找他，有别的原因。但那些黑衣人，是敌人。他们如果知道是你们救了他，或者拿了石头，也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阿苏克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身旁的两个同伴也停止了咀嚼，手悄悄摸向身边的骨矛和石斧。山洞内的空气瞬间紧绷。

“你们，带来麻烦。”阿苏克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寒意。

“麻烦已经在这里了。”凌弃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黑衣人还在附近搜找。我们躲在这里，只是暂时。天亮后，无论我们是走是留，他们很可能都会找到这里。发现他，发现石头，发现你们……结果都一样。”

塔尔被紧张的气氛惊醒，下意识握紧了短刃。叶知秋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担忧地看过来。

阿苏克死死盯着凌弃，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虚实。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天亮，我们带他走。你们，离开。石头，可以给你们一块。从此，没见过。”

这是要划清界限，带着墨菲这个“麻烦源”离开，并用一块“地火之石”碎片作为封口和交换，让他们保守秘密。

凌弃心中飞快权衡。阿苏克的部落显然不想卷入纷争，带走墨菲，或许是想用他或他身上的秘密换取什么，也可能是部落自身与“地火之心”有什么关联。让他们带走墨菲，等于失去了直接获取信息的机会，也失去了对墨菲的控制。但硬抢？且不说阿苏克三人实力不明，在这冰天雪地、对方熟悉环境的情况下胜算几何，单是墨菲现在的状况，就经不起折腾。一旦冲突，黑衣人被引来，更是死局。

“他伤得很重，经不起长途跋涉。跟你们走，他活不到部落。”凌弃指出关键，语气放缓，“我们可以合作。我们帮你们处理掉追踪的黑衣人，或者至少引开他们。作为交换，他暂时由我们照料，等他醒来，问清楚一些事情。之后，是去是留，我们再商量。那块皮卷的位置，也请告诉我们。”

阿苏克沉默，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显得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凌弃的话说中了他的顾虑。带着一个垂死的人在风雪中长途跋涉，风险极高。而黑衣人的威胁，同样真实。

“你们，怎么对付黑衣人？”阿苏克的一名同伴忍不住用生硬的通用语问道，眼神怀疑。

“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凌弃没有详细解释，只是道，“至少，比你们带着伤员被他们追上，要好。”

这时，一直沉默照料墨菲的叶知秋忽然低呼一声：“他……他好像要醒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墨菲身上。只见他眼皮剧烈颤动了几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极其微弱、含糊不清的呓语。

凌弃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墨菲身边蹲下。叶知秋轻轻托起他的头，将水囊凑到他唇边，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墨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皮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茫然，没有焦距，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他看到了凌弃模糊的脸，嘴唇又动了动，几个破碎的音节逸出：“……钥……匙……假的……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