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闭门着书(2/2)

她的工作流程严谨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第一步,分门别类。 她以伤、病、毒、药、急救等为纲,将所有的知识点打散,重新归类。例如,将所有关于“毒”的论述,无论来自帝国典籍还是兽人残卷,都集中对比;将所有治疗“金疮”的方法,无论源自战场还是丛林,都并列参照。

第二步,比对勘误。 这是最耗费心力的环节。她需要运用自己扎实的医药功底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去判断不同记载的真伪、优劣、适用条件。比如,帝国医书可能记载某味草药性温和,宜用于虚弱之体,而兽人残卷可能记载同种草药需用烈酒炮制,药性猛悍,用于急救。孰对孰错?或许皆对,关键在于辨证施治,因人、因时、因地而异。她仔细标注出差异、存疑之处,并附上自己的分析和判断。

第三步,提炼整合。 在比对的基础上,她开始着手编写一部集大成的、更精炼、更实用、更适合当下他们所处复杂环境的医药手册。她摒弃了原典中冗长的理论阐述和繁琐的礼仪规制,只保留最核心的辨证思路、药物配方、操作手法和注意事项。语言力求简洁、准确、易懂,便于快速查阅和应用。

第四步,绘图注解。 她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观察力,亲自执笔,重新绘制那些关键的草药、毒虫、伤口的图形,务求形象逼真,突出识别特征。并在图侧附上简洁的注解,说明形态、习性、药性、毒性、处理方法等。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繁重,需要高度的专注、耐心和深厚的医学素养。叶知秋几乎废寝忘食,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都伏案疾书。纤细的手指因长时间握笔而僵硬酸痛,清澈的眼眸因过度专注而布满血丝。但她乐在其中,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随父亲灯下苦读的时光,只不过如今,她钻研的已不仅仅是救死扶伤的技艺,更是在这乱世中与凌弃相依为命的生存资本。

她深知,这部融汇了帝国与兽人医药精华的“新书”,其价值远超寻常药方。它不仅是她医术的又一次飞跃,更可能成为未来与各方势力周旋时的重要筹码,甚至是危急关头保命的底牌之一。尤其是其中关于边境特有瘴疠、毒虫、兽伤以及各类复杂创伤、中毒的解法,对于常年在边境活动的军队、商会、乃至那些神秘势力,都有着不可替代的吸引力。

夜深人静时,她偶尔会停笔,走到窗边,透过帘幕的缝隙,望向凌弃书房的方向。那里通常也亮着灯,她知道,凌弃同样在利用这段被迫的“宁静”,消化此行所得,磨砺自身,思考破局之道。两人虽身处一院,却各自在无形的战场上奋战。这种无声的陪伴与默契,是她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半个月的时间,在笔墨与药香中飞速流逝。当告假期即将结束之时,叶知秋的书案上,已整齐地摞起了厚厚一叠墨迹未干的手稿。这部倾注了她无数心血的“着作”虽未最终定名,但其骨架已成,脉络清晰,内容博采众长,去芜存菁,实用性极强。

她仔细地将手稿分卷收好,藏在只有她和凌弃知道的隐秘之处。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虽带着浓浓的倦意,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

她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院门之外,等待他们的将是墨菲的下一步棋,帝国军方的反应,以及更多未知的风浪。但她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医女,她拥有了更强大的医术资本和更清醒的头脑。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她都已做好了准备,与凌弃共同面对。

翌日,叶知秋“病愈”,重新回到了药研院岗位,神情温婉依旧,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寻常的休养。只有最细心的人,或许才能从她偶尔凝神思索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如经过淬炼的草药般沉静而坚韧的光芒中,窥见一丝不同。南山镇的风暴,并未因一扇紧闭的院门而停歇,反而在暗处积蓄着更大的能量。而叶知秋在这风暴眼中,悄然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