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断牙的报酬(1/2)

寒冷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持续刺穿着凌弃早已麻木的神经。他背靠着虬结冰冷的树根,将叶知秋紧紧箍在怀里,试图用自己仅存的一点体温对抗着无孔不入的寒意。胸口和手臂的伤口在污浊泥水的浸泡下,灼痛一阵阵袭来,伴随着失血和力竭带来的眩晕,不断拉扯着他的意识,要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叶知秋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体冰冷,偶尔无意识的颤抖让凌弃的心也跟着抽搐。时间在绝望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漫长如酷刑。就在凌弃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被彻底冻僵、碾碎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沼泽死寂格格不入的声响,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猛地惊醒了他濒临涣散的感官。

不是风吹芦苇的沙沙声,不是水波荡漾的哗啦声,更不是远处那怪物令人胆寒的咆哮残响。而是一种……更为扎实、更具目的性的声音。像是沉重的、带着湿泥的靴子刻意放轻却依旧不可避免地踩在较为坚实地面上的摩擦声,夹杂着皮革与金属轻微碰撞的细碎响动,正从浓雾弥漫的右前方,不紧不慢,却目标明确地朝着他们藏身的这片枯树根区域靠近。

有什么东西来了!不是野兽凭本能游荡,而是有意识的搜寻!凌弃瞬间从半昏迷状态中惊醒,全身残存的力量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他轻轻将意识模糊的叶知秋放平在树根凹陷处,用湿冷的芦苇和烂叶匆匆掩盖住她的身形,自己则如同受伤却依旧危险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入一侧浑浊的浅水中,只露出眼睛和口鼻,反握着淬毒匕首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冰冷的目光穿透浓雾,死死锁定了声音来源的方向。是“影蚀”的杀手去而复返?还是沼泽中其他嗅到血腥味的掠食者?无论是哪一种,以他们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都几乎是十死无生。

那脚步声在距离他们藏身地约十几步外停了下来。浓雾翻滚,一个高大、魁梧、散发着浓烈土腥、汗臭和淡淡血腥气的轮廓逐渐清晰。暗绿色的粗糙皮肤,虬结如岩石般的肌肉将简陋皮甲撑得鼓胀,粗犷狰狞的面容上,一双在昏暗中闪烁着警惕与审视黄光的眼睛,如同搜寻猎物的猛禽——是一名兽人战士!凌弃的心脏猛地一缩,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他瞬间认出,这个兽人正是之前鹰嘴隘口伏击战后,跟随在“断牙”身边的那几名精锐亲卫之一!他腰间挂着沾染暗红血渍的沉重战斧,身上带着几道新鲜的疤痕,眼神凶狠而专注,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立刻扑上来厮杀的暴戾,反而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

兽人战士停在原地,粗大的鼻孔微微抽动,像是在浑浊的空气中精准地捕捉着某种气味轨迹。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凌弃和叶知秋藏身的树根区域,最终精准地定格在凌弃潜伏的水面方向。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沙哑、带着浓重兽人口音的通用语,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出来,人类。躲藏毫无意义。要么自己现身,要么我把这堆烂木头和你藏起来的那个雌性一起劈成柴火。”

凌弃的心沉到了底。被发现了!而且对方不仅发现了他,还明确知道叶知秋的存在和位置!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他脑中翻滚:拼死一搏?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住,只会加速死亡。谈判?和以凶残着称的兽人谈条件?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逃跑?更是痴人说梦。

没有选择,唯有面对。凌弃缓缓从冰冷刺骨的泥水中站起,浑浊的水流从他伤痕累累的身上滑落,每一步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让他身形微微摇晃,但他努力挺直脊背,握着匕首的手稳如磐石,目光冰冷地迎向兽人战士审视的眼神。“‘断牙’酋长麾下的战狼,”他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镇定甚至挑衅,“什么时候也对腐爪泽这滩烂泥里的腐肉感兴趣了?”他试图抓住一丝主动权,哪怕只是言语上的。

那兽人战士咧开大嘴,露出森白交错的利齿,这并非笑容,而是猛兽展示獠牙的威胁。“我,‘碎骨’,‘断牙’酋长的利齿之一。”他粗声粗气地报上名号,黄澄澄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凌弃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躯体,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似是惊讶于他伤重至此竟还能站着,又似带着某种……评估价值的意味?“人类,你扔下的那个消息,关于‘黑影’在废墟和腐爪泽活动的消息,酋长收到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凌弃胸前那可怖的伤口,“看来,‘影蚀’的毒蛇,牙口确实够毒。”

凌弃心中猛地一动!对方是为那个他被迫祸水东引的消息而来!而且,听碎骨这语气,“断牙”似乎对“影蚀”的出现并非毫无预料,甚至可能……早有接触或防备?这信息至关重要!

“消息已经送到。”凌弃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直接切入核心,他现在急需药品和食物,每一分力气都无比珍贵,“报酬呢?”他紧紧盯着碎骨脸上每一丝肌肉的颤动,不放过任何可能透露真实意图的细微表情。

碎骨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响,像是嘲弄,又像是认可。他反手从背后解下一个不大却显得沉甸甸的、用厚韧兽皮粗糙缝制的行囊,随手“咚”地一声扔在两人之间的泥地上,溅起几点泥浆。“酋长说,你这消息,值这个价。”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凌弃惨烈的伤口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又瞥了一眼被芦苇掩盖的叶知秋方向,语气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也算是看在你够硬气,能从‘影蚀’的牙缝里挣出一条命的份上。”

凌弃没有立刻去碰那个行囊,警惕心依旧占据上风。“只有这些?”他冷冷地追问,试图榨取更多信息,“‘断牙’酋长对‘影蚀’在腐爪泽的出现,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知道更多的?”他在试探,试探兽人知道多少底细,以及他们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是单纯的情报交易,还是另有图谋?

碎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属于兽人那种粗粝而直接的狡黠。“‘影蚀’?”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不过是藏在沼泽阴影里的毒虫,专咬那些伸得太长、不守规矩的爪子。酋长关心的,是那块发光的‘石头’,不是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他话锋一转,语气加重,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不过,酋长让我带句话给你:腐爪泽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别光顾着追咬你的毒虫,一不小心,把自己淹死在烂泥潭里。北边,黑石崖,”他刻意停顿,黄眼睛死死盯着凌弃,“才是真正的硬骨头该去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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