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星光的共情（1/2）

庆典结束后的人群如同退潮般散去，井然有序，悄无声息。林星遥跟在顾晏清身后，沿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内部通道返回a7区。刚才广场上那冰冷到令人窒息的“庆祝”场面，以及顾晏清那句不带评判的陈述，还在她心中反复回荡。

通道一侧是巨大的观景窗，窗外是净庭模拟出的、完美却虚假的夜空。星辰按照设定好的坐标闪烁着，光芒恒定，没有丝毫摇曳，如同镶嵌在黑丝绒上的、冰冷的钻石。

顾晏清在观景窗前停下了脚步。他似乎并非为了欣赏夜景，更像是在进行某种例行的环境观测，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依旧灯火通明、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城市，以及头顶那片无可挑剔的“星空”。

林星遥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他身侧稍后的地方。她看着窗外，看到的却不是秩序与稳定。她看到的是被剥夺了温度的星光，是被规划好轨迹的“自然”，是情感被彻底抽离后，剩下的、宏大而空洞的框架。

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让她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如同怕惊扰了这片刻意营造的宁静。

“在尘壤……很少能看到这么清楚的星星。”她望着窗外，眼神有些迷离，仿佛穿透了这片模拟的星空，看到了记忆深处那片真实、却总是蒙着尘霾的天空，“大多数时候，天是昏黄的，被灰尘和……别的东西遮着。但偶尔，在特别冷的夜里，或者一场大风之后，云会散开一会儿。”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回忆那些珍贵的瞬间。

“那时候，星星会露出来。它们不像这里的……这么整齐，这么亮。它们有的很模糊，有的很尖锐，有的会一闪一闪，好像随时会熄灭。”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温度，一种沉浸在回忆中的柔和，“大家会挤在能避风的地方，裹着能找到的所有东西，一起抬头看。没人说话，就只是看着。”

她转过头，看向顾晏清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依旧望着窗外，似乎并未在听，又似乎只是在收集信息。

“看着那些星星的时候，”她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试图分享的恳切，“会感觉……自己受的苦，挨的饿，挨的冻，好像……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会觉得，在那么远、那么大的地方，还有光。哪怕那光很冷，很远，可能永远都碰不到……但知道它在那里，心里就好像……也有了一点点，很微弱的光。”

她描述的不是星辰的物理属性，不是它们对农业生产或导航系统的潜在价值，而是在那片绝望的土地上，那些微弱、不规则、时隐时现的光点，曾经如何短暂地照亮过一群卑微生命的心灵。

“有时候，会有人偷偷地哭。”她的声音更低了，“因为看到了星星，就想起了再也回不去的家乡，或者……再也见不到的人。但哭完了，擦擦脸，第二天，还是会想办法活下去。”

她说完，便沉默下来，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完美得令人感到虚假的星空。她没有再看顾晏清，也不期待他能理解这种在生死边缘，由遥远星光所引发的、复杂而卑微的情感共鸣。

通道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城市运行传来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低沉嗡鸣。

顾晏清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些按照既定轨道运行的“星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段关于尘壤大气能见度与人类情绪波动关联性的非正式报告。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就在林星遥以为他会像块石头一样永远沉默下去，或者直接转身离开时，她听到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是平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观察结果：

“根据记录，尘壤地区可见星光的时间，年均不足净庭的百分之七。大气污染物对特定波段星光的散射与吸收效应，确实会导致观测到的星光呈现你描述的‘模糊’与‘闪烁’特征。”

典型的顾晏清式回应。将情感体验拆解成物理现象和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