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陈渊的悲愿（1/2）

地下掩体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远方“情绪湮灭武器”核心那如同巨兽心跳般的搏动，频率似乎在隐隐加快，透过灵魂锁链传来的冰冷共鸣也一次比一次更清晰、更具压迫感。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抑感几乎凝成实质，仿佛整个心域都在这种逼近的终极威胁下发出哀鸣。

林星遥在顾晏清怀中缓缓苏醒。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与涣散，虽然依旧带着深重的疲惫与未散的惊悸，但瞳孔深处那一点属于“林星遥”的微光，在顾晏清那无声投射的“真实星光”滋养下，顽强地重新亮了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握住了顾晏清的手，用行动表明她已暂时穿过了那片存在的迷雾。

就在这时，掩体内那台之前被强制接入陈渊宣告的便携式终端，屏幕再次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没有刺耳的警报，只有一片稳定的、令人不安的白光。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白光中，陈渊的身影缓缓凝聚。这一次，他并非站在那充满科技感的“起源方舟”操作台前，而是身处一个看起来像是旧时代书房的地方。背景是摆满了厚重书籍的书架，柔和的灯光洒下，将他那身朴素的白色长袍映衬得如同一位温文尔雅的学者。他甚至坐在一张看起来十分舒适的老旧扶手椅上，手中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

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狂热、偏执，或是那种神明般的悲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静的、带着追忆与淡淡哀伤的疲惫。这种姿态，比任何激烈的宣告都更具冲击力，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最终时刻，想要对后辈倾诉埋藏心底多年的往事。

“晏清，星遥……我知道你们在听。” 陈渊的声音温和而舒缓，如同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古老故事，“不必紧张，这并非又一次通牒或招揽。只是……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前，有些话，我想对你们说。尤其是对你，星遥，我的……孩子。”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落在了林星遥身上。

“你们一定认为我是个疯子，一个企图毁灭人性的恶魔，对吧？” 陈渊轻轻啜了一口茶，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或许吧。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连我自己都曾这样质问过自己。”

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我曾和你们一样，不，甚至比你们更加笃信情感的价值。我认为那是生命最璀璨的瑰宝，是文明得以温暖的火焰。我和素年……我们相信，通过引导和升华情感，人类能够战胜‘心渊’带来的混乱，建立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切而深刻的痛苦，那是一种历经漫长岁月却依旧未曾愈合的、刻骨铭心的伤痛。

“我们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建造了‘心渊共振器’。那一刻，我们满怀希望，以为触摸到了真理的门扉，以为能够向全世界证明情感的伟力……” 他的话语停顿了，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绝望。

“然后……你们知道了结果。”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沙哑，“我亲眼看着……看着素年在我面前……融化。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而是构成她存在的‘情感本质’，在那失控的洪流中，彻底崩溃、消散。我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把冰冷的、带着她最后气息的……光尘。”

掩体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陈渊话语中那跨越了数十年时光，却依旧鲜活如昨的巨大悲痛。

“那一刻，我明白了。” 陈渊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的虚无，“情感，并非瑰宝，而是最恶毒、最不稳定的诅咒。它能带来极致的幸福，就能带来更深邃的痛苦。它能创造，就必然伴随着毁灭。素年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情感这种不受控力量……注定的归宿！”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激动，那压抑已久的偏执再次浮现。

“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历史长河中无数的战争、背叛、压迫、疯狂！哪一件其根源不是这该死的情感？！爱生妒，喜生贪，悲生怨，怒生恨！它们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文明的根基，将人类拖入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

他猛地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虚拟书房的窗前，望着外面那片模拟出来的、宁静的星空夜景，背影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

“我创立‘深渊’，推动‘涅盘’，并非因为我憎恨人类。恰恰相反……是因为我太爱这个世界，太爱那些曾经如同你们一样，怀揣着希望与梦想的鲜活生命！”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却无比真挚的悲悯，“我无法忍受再看到任何一个灵魂，经历我所经历过的痛苦！无法忍受文明在这情感的无间地狱中永世沉沦！”

他转过身，再次面向屏幕，目光灼灼。

“‘涅盘计划’，不是毁灭，是救赎！是慈悲！”

“格式化情感，剥离这带来一切痛苦的根源，人类才能真正从这永恒的诅咒中解脱出来！我们将创造一个没有战争、没有背叛、没有失去之痛、唯有永恒理性与秩序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