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色的囚笼(1/2)
乌镇的夜,被千万盏灯火点亮,也藏匿了无数的阴影。当那声被尖叫掩盖的闷响过后,柳菲菲的世界,就从喧嚣的水乡戏台,切换到了一片无声的、纯粹的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离那片混乱的。没有粗暴的拖拽,没有冰冷的手铐。当她重新恢复意识时,人已经在一个房间里。一个纯白色的房间。
墙壁是白色的,天花板是白色的,地面也是白色的。材质是一种光滑的、没有任何接缝的复合材料,反射着头顶那片均匀发光的天花板,却不刺眼。
柳菲菲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自身。衣服还是那件浅绿色的棉布长裙,没有被更换。发髻里的毒针还在,耳环和胸针也都在。她没有被捆绑,四肢活动自如。
她站起身,试图寻找门。她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手指在光滑的墙面上划过,触感冰冷而坚硬。她找不到任何缝隙,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为“门”的结构。这里像一个被整体浇筑出来的、密不透风的盒子。
她的特工训练告诉她要冷静,要观察,要寻找破绽。但这个环境,本身就是对她所有训练的嘲弄。没有参照物,时间感会变得模糊。没有声音,听觉会因为过度灵敏而产生幻听。纯白色的空间,会快速消耗人的精神力,诱发幽闭恐惧。
这不是一间囚室。这是一个为精神解剖而量身定制的手术台。
柳菲菲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强迫自己调整呼吸,进入一种低能耗的冥想状态。她知道,对方没有立刻审问她,就是在等她的精神自己先崩溃。她不能让他们得逞。她是炎熊国安全局最顶尖的特工之一,代号“毒蛇”。她的意志,和她的伪装一样,坚不可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在她面前那片纯白的墙壁上,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无声地滑开,像水面分开一样,露出了一个同样纯白色的通道。
苏青玉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身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手里拿着她的加密平板。她没有看柳菲菲,只是径直走到房间的中央,将平板放在一个从地面上无声升起的、同样是纯白色的圆柱体上。
她没有问任何问题。没有威胁,没有利诱。她只是在平板上操作了几下,房间的整面墙壁,瞬间变成了一块巨大的、超高清的显示屏。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血腥的刑讯画面,也不是她任务失败的报告。那是一片熟悉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白桦林。林间,一栋古朴的小木屋,屋顶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的炊烟。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微胖的老妇人,正吃力地将一捆劈好的木柴,抱向屋檐下。一个同样上了年纪、但身板还算硬朗的老人,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旧斧头,不时地回头,朝着一个看不见的方向张望。
那是西伯利亚的冬天。那是她的家。那是她的父母。
“菲奥多尔·波洛夫,六十二岁。你的父亲。”苏青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平静得像在宣读一份天气预报,“医疗档案记录,他患有慢性支气管炎,三年前诊断为二期高血压。不适合在冬季进行高强度的户外体力劳动。”
柳菲菲的呼吸,停滞了。
“阿丽娜·奥尔洛娃,五十九岁。你的母亲。”苏青玉的手指在平板上划过,屏幕的角落里,弹出了另一份详细的医疗档案,上面甚至有最近一次的血液检测报告,“风湿性关节炎病史十五年,三年前确诊为早期骨质疏松。她的主治医生建议,她每年冬天都应该去南方的疗养院,而不是留在那栋湿度过高的小木屋里。”
“根据我们对当地气象数据的实时监测,未来七十二小时,西伯利亚地区将迎来一次强寒流,夜间最低气温将降至零下四十二摄氏度。”苏
青玉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第一次,落在了柳菲菲的脸上。
“这个冬天,对他们来说,会很难熬。”
柳菲菲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她引以为傲的伪装,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身份背景,在对方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被随意翻阅的纸。他们不仅知道她是谁,他们还知道她来自哪里,知道她最深的牵挂,知道她最柔软的软肋。
这不是审讯。这是神明式的宣判。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全知全能的姿态,将她所有的秘密和依仗,都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
她那颗经过千锤百炼的心,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你……你们……”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在转动。
苏青玉没有回答她。她收起平板,房间的墙壁恢复了纯粹的白色。那道无声的门,再次滑开。苏青玉走了出去,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一个刚刚完成了数据采集的科研人员。
柳菲菲蜷缩在墙角,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恐惧,像无孔不入的冰冷潮水,从她心底最深处涌出,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骄傲。
门,没有关。
另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是夜莺。
她还是那身黑色的卫衣,帽子戴在头上,看不清表情。她同样没有看柳菲,也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到房间的中央,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那是一把炎熊国特工最常用的马卡洛夫手枪,也是柳菲菲最熟悉的武器。
夜莺将手枪高高举起,然后,松手。
“啪嗒。”
手枪落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的声响。
然后,夜莺蹲下身。她的双手,像两只最灵巧的蝴蝶,在那堆冰冷的零件上飞舞。卸下弹匣,后拉套筒,取下复进簧,分离枪管……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利落,充满了机械般的美感。
拆解,完成。
接着,是组装。
装上枪管,套上复进簧,合上套筒,插入弹匣,上膛。
“咔哒。”
一声清脆的、代表着生命可以被随时终结的声响。夜莺站起身,举起手中的枪,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计时器。
“十五秒。”
她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然后,她当着柳菲菲的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黑色的布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再次将手枪拆解,零件散落一地。
黑暗中,她的双手,仿佛拥有自己的眼睛和记忆。她甚至没有去触摸和寻找,手指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抓取到正确的零件。那不再是组装,那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肌肉与钢铁之间的共鸣。
“咔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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