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纸人咒(2/2)

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赵婆婆也来了,她看着地上的红绸带,叹了口气:“造孽啊,这纸人咒,又开始了。三十年前周扎匠出事,也是先有人失踪,然后纸人就会找上门,一家一家地害,直到把村里的人都害完才肯罢手。”

“纸人咒?”我愣了一下。

“就是周扎匠临死前下的咒。”赵婆婆说,“他说,要是有人敢毁了他的纸人图样,或是忘了他的冤屈,他就会让纸人活过来,把村里的人都带走,跟他一起陪葬。”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又失踪了两个人,都是去磨坊附近后没回来的。村里的人都怕了,有人收拾东西想走,可刚走到村口,就看见个红影站在那里——是那个纸人,它手里的红绸带飘得很高,像是在拦着他们。

爹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翻出爷爷留下的那个木箱子,在里面找了半天,找出张泛黄的纸——是周扎匠当年画的纸人图样,上面还写着一行小字:“纸人咒,需以扎纸人之血,抹于纸人眉心,方可解之。”

“扎纸人之血?”我愣了一下,“我们家早就没人扎纸人了,哪来的扎纸人之血?”

“我会。”爹突然开口,“你爷爷当年没把扎纸的手艺传下来,可他偷偷教了我,只是我一直没敢说,也没敢扎。现在看来,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当天下午,爹就开始扎纸人。他找来了黄纸、朱砂、竹篾,在院里摆了张桌子,一边扎一边说:“周扎匠,我知道你冤,可村里的人是无辜的,你别再害他们了。等我扎完这个纸人,用我的血解了咒,你就安息吧。”

我蹲在旁边看,爹的手很巧,竹篾在他手里转了转,就成了纸人的骨架。他用朱砂画纸人眉眼的时候,手顿了一下,朱砂滴在黄纸上,像个血点。

天黑的时候,纸人扎好了。跟磨坊里的那个一模一样,穿红嫁衣,攥红绸带,脸上的朱砂画得很艳。爹从怀里掏出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就划了一下,鲜血滴在纸人的眉心,瞬间就被吸收了。

就在这时,磨坊的方向传来一阵“沙沙”声,那个纸人来了!它走得很快,红绸带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印子,脸上的朱砂在月光下泛着光,直勾勾地盯着爹手里的纸人。

“周扎匠,你的冤屈,我知道了。”爹举起手里的纸人,声音很响,“当年是我爹不对,不该毁了你的图样,也不该瞒着你的冤屈。现在我用我的血解了咒,你就别再害村里的人了,好不好?”

纸人停住了,它看着爹手里的纸人,突然晃了晃,红绸带掉在地上,脸上的朱砂慢慢褪去,露出里面的黄纸。过了一会儿,纸人开始冒烟,慢慢烧成了灰,风一吹,灰往磨坊的方向飘,像是在跟我们说再见。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了磨坊。磨坊里空荡荡的,地上的脚印不见了,只有角落里放着个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周扎匠一家的尸骨,还有张纸条,上面是周扎匠的字迹:“吾之冤屈,终得雪,谢汝解咒,此后,纸人不再扰村。”

我们把周扎匠一家的尸骨埋在了村后的山坡上,立了个石碑,上面刻着“周扎匠之墓”。村里失踪的三个人,也在磨坊的地窖里找到了,他们只是晕了过去,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只说梦见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跟他们说了很多话。

从那以后,纸扎村再也没出现过纸人,也没人再提纸人咒。每年清明,爹都会带着我去给周扎匠上坟,坟前的草长得很旺,却从来没人去割,村里的人都说,那是周扎匠在保佑着我们村。

去年秋收,我又路过磨坊。磨坊已经被村里的人修好了,里面放着些农具,老榆树的枝桠上,挂着个小小的纸人——是我扎的,穿一身蓝布衫,脸上没画朱砂,手里攥着根麦穗,代表着丰收。

我站在磨坊门口,看着那个纸人,突然明白,所谓的纸人咒,从来都不是纸人的错,而是人的错。周扎匠的怨气,不是因为他恨村里的人,而是因为他的冤屈没人知道,他的手艺没人传承。而爹用他的方式,解了咒,也圆了周扎匠的心愿。

风又刮起来了,老榆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跟我说再见。我转身往家走,阳光照在身上,暖得很,再也没有那种吓人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