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信不信我吞了你的二维码(1/2)
小卖部半夜传来窃窃私语,我悄悄靠近偷看。
货架上坐着一排古旧布娃娃,正围着一桶泡面流口水。
“人类总是发明这些好东西。”一个娃娃说。
第二天我买下了所有布娃娃,回家后……
它们在茶几上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老板,我们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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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半,巷子像一条被墨浸透的死蛇,沉沉地瘫着。路灯瞎了一只眼,另一只也半死不活,光线昏黄粘稠,勉强够人辨清脚下坑洼的水泥地,不至于摔个鼻青脸肿。空气里一股子白天沉淀下来的馊味,混杂着角落里垃圾堆若有若无的酸腐,吸进肺里都带着重量。整条街的窗户都黑着,只有尽头那家“老王头小卖部”的招牌,霓虹灯管坏了大半,剩一个“小”字和一个“部”字,红幽幽地一明,一灭,一明,一灭,活像什么垂死生物挣扎的心跳。
陈默就蹲在离那小卖部十来米远的电线杆子阴影里,腿麻得像是被千万根细针同时扎着。他不是有窥私癖,纯粹是饿的。晚饭那桶老坛酸菜吃下去跟没吃一样,胃里空落落直抽抽,总觉得还得再垫点啥。一摸裤兜,比脸还干净。这大半夜的,能指望的也就老王头这儿可能忘了锁的放冰棍的冷柜,或者…货架底层那箱据说快过期的火腿肠。
他正琢磨着是现在摸过去,还是再等半个钟头,等老王头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透过薄薄的卷闸门传出来再动手,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不是老鼠。老鼠的动静更慌,更碎。这声音…黏黏糊糊,压得极低,像好几个人捂着嘴在商量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陈默汗毛“唰”一下就立了起来,睡意全无。这破巷子,这钟点,老王头那六十多的孤老头子,跟谁商量去?他屏住呼吸,猫着腰,借着墙壁和垃圾桶的掩护,一点点往前挪。越靠近小卖部,那声音越清晰,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吸溜口水的响动?咕咚,咽唾沫的?
卷闸门底下有道缝,里面老王头为了省电,晚上只留一盏瓦数低得可怜的小灯泡,光线吝啬地挤出来一丝。陈默把眼睛凑上去,冰凉的铁锈味钻进鼻子。他调整了一下角度,勉强能看到一小片店内景象:积着灰的玻璃柜台,后面烟酒柜模糊的轮廓,然后是…正对着门的几排货架。
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他眯起眼,拼命适应着昏暗。货架中层,原本堆放杂牌纸巾和廉价塑料玩具的地方,此刻…坐着东西。
不是摆着,是坐着。
一排。五个。影影绰绰,看不大真切,但轮廓分明是布娃娃。不是现在店里那种大眼睛长睫毛的漂亮娃娃,而是很有些年头的样子,穿着褪色起球的棉布衣服,脸蛋上的红晕晕染得像个拙劣的番茄,纽扣做的眼睛在昏光下偶尔反一下呆滞的光。它们围成个半圆,脑袋凑在一起,姿态…极其拟人。
它们中间,赫然放着一桶红烧牛肉面,桶盖撕开了,调料包拆了,酱料包挤了一半进去,就等开水冲。
一个扎着两条歪扭辫子、裙子边脱了线的娃娃,伸出粗布缝制的手,小心翼翼地从桶里捏起几根干面饼碎屑,放进嘴里——如果那一道缝能算嘴的话。然后,它发出了一声清晰可辨、充满陶醉的叹息:“吸溜——人类…嗝…总是能发明这些好东西。”
它旁边一个缺了只胳膊的男娃娃,用力点了点头,纽扣眼睛转向那桶面:“香…真香…比去年祭灶的麦芽糖还香…” 声音粗嘎,像砂纸摩擦。
一个脸上有块洗不掉的墨渍、戴着顶可笑睡帽的娃娃压低嗓子:“小声点!想把老王头吵醒吗?上个月偷吃他那包辣条,差点被当成老鼠药死!”
“可他睡得像头猪…”歪辫子娃娃反驳,又忍不住吸溜了一下,“这面…这面就这么干吃,也香得魂儿都没了…”
“开水…得找开水…”缺胳膊娃娃渴望地盯着面桶,“说明书上画了,要滚烫的水…”
“去哪里弄?电水壶一响,全完蛋。”睡帽娃娃比较谨慎。
“那…那再舔舔调料包?”歪辫子娃娃提议。
几个娃娃的脑袋凑得更近了,似乎在研究那几包油乎乎的调料。昏黄的光线下,它们僵硬的布料身体,呆板的脸,和那种眼巴巴、垂涎欲滴的人性情态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景象。陈默看得忘了呼吸,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又混着一种荒诞绝伦的滑稽感,让他胃部一阵抽搐,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吐。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老王头一声含糊的梦呓,以及床板嘎吱的响动。
货架上的娃娃们瞬间僵住,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下一秒,它们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窸窸窣窣地从货架上溜下来,眨眼间就消失在货架底部或后面阴影里,无影无踪。那桶泡面被迅速推到一包洗衣粉后面藏好,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勾人食欲的红烧牛肉味,证明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并非幻觉。
陈默猛地缩回头,背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心脏在胸腔里撞鼓。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层冰凉的冷汗。不是梦。绝对不是。那些娃娃…活了?在讨论泡面?还偷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回到出租屋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那几个娃娃围着泡面流口水的样子,还有那句“人类总是能发明这些好东西”。一夜无眠,瞪着天花板直到窗外泛起蟹壳青。
第二天下午,太阳白晃晃地晒着,夜里那股阴森诡谲荡然无存。陈默顶着两个黑眼圈,再次站在了老王头小卖部门口。卷闸门拉起来了,老王头正靠在躺椅里听收音机里的咿呀戏曲,眼皮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耷拉着。
“王大爷。”陈默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干。
老王头撩起眼皮:“哟,小陈啊,买点啥?”
陈默径直走到昨天那个货架前。那桶泡面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娃娃们彻底处理了,还是老王头收走了。他的目光扫过货架,很快在角落找到了目标。五个娃娃都在,被随意地塞在一堆落灰的鸡毛掸子和破脸盆后面,比夜里看着更加破旧不堪,了无生气。
“这几个娃娃…”陈默指着它们,“怎么卖?”
老王头眯着眼瞅了瞅:“咳,这些破玩意儿啊,有些年头了,以前小学门口抽奖剩的,后来忘这儿了。你想要?给十块钱拿走吧。” 他显然觉得这年轻人有点奇怪。
陈默没还价,掏出十块钱递过去。老王头用个皱巴巴的黑色塑料袋把五个娃娃胡乱一裹,递给陈默时还嘀咕了一句:“这玩意有啥好玩的…”
拎着塑料袋往回走,陈默感觉袋子轻飘飘的,却又似乎有种异样的分量。回到家,他把袋子放在客厅那张掉漆的旧茶几上,盯着看了足足十分钟,才深吸一口气,解开了袋子。
五个娃娃滚落出来,东倒西歪。在明亮的天光下,它们身上的污渍、开线、破损无所遁形,散发着陈旧布料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毫无特殊之处。
陈默蹲下来,试探着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歪辫子娃娃的脸。粗糙的布料,里面填充物有点板结。毫无反应。他又依次戳了戳其他几个,都一样。
“难道真是我饿出幻觉了?”他喃喃自语,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荒诞感涌上来。也许真是压力太大,眼花了。
他摇摇头,起身去厨房烧水,准备随便煮点挂面安慰一下抗议的肠胃。水壶呜呜作响的时候,他回到客厅,想找个地方把这些“垃圾”先收起来。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茶几上那五个原本东倒西歪的布娃娃,不知何时,整整齐齐地…跪成了一排。
不是倒着,不是靠着,是跪着。粗布缝制的膝盖触着茶几玻璃面,褪色的棉布身体挺得笔直,五颗脑袋微微低垂。
陈默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只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以及厨房水壶越来越尖锐的沸鸣。
然后,在他瞪大的眼睛注视下,那五个布娃娃,动作整齐划一,朝着他的方向,“咚”、“咚”、“咚”——
磕了三个实实在在的响头。
布料脑袋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
磕完头,它们齐刷刷抬起脸——尽管那只是缝上去的、呆滞的脸。纽扣眼睛似乎聚焦在了陈默脸上。
紧接着,那个缺了只胳膊的男娃娃,用它那粗嘎的、砂纸摩擦般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老、板。”
它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或者积蓄勇气。旁边四个娃娃,包括那个歪辫子和睡帽娃娃,都微微转向陈默,形成一个等待的、略带局促的姿态。
男娃娃的纽扣眼睛似乎闪了一下(也许是窗外光线的反射),然后,它用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敬畏、渴望和极度卑微的语气,完成了整句话:
“我、们、饿、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厨房水壶的沸鸣达到了,尖锐地“嘀——”了一声,然后啪嗒跳闸,沸腾声戛然而止。那突兀的安静,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
陈默张着嘴,喉咙里像是被一把粗糙的沙子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眼睁睁看着茶几上那五个跪得笔直的破布娃娃,它们脸上粗劣的缝线在午后斜射的光线下格外分明,褪色的腮红像两团干涸的血迹。刚才那“咚咚咚”三下磕头声,还有那声“老板,我们饿了”,还在他耳膜上嗡嗡回荡,撞得他脑仁生疼。
不是幻觉。昨晚也不是。这些玩意儿…真的成精了!
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爬上来,头皮阵阵发麻。他第一个念头是抄起扫把把这几个妖孽扫进垃圾袋,然后冲到楼下扔掉,跑得越远越好。可脚像被钉在了原地。第二个念头是报警?怎么说?警察同志,我买的布娃娃给我磕头还说饿?不被当成精神病扔出来才怪。
就在他脑子一团乱麻,惊悚和荒谬感激烈搏斗的时候,那个歪辫子娃娃动了动。它小心翼翼地,用粗布缝制的手指(那手指只有三个趾头,线头还开了)捅了捅旁边缺胳膊的男娃娃,发出极细微的“噗”一声。男娃娃扭了扭脖子(如果那布料接缝处能算脖子的话),纽扣眼睛似乎“瞪”了歪辫子一下。
然后,它们俩,连同另外三个娃娃,又齐刷刷地把“脸”转向陈默,维持着跪姿,一动不动。那姿态,像极了旧社会家奴等候主子发话,只是配上这破布身子和呆脸,诡异得让人汗毛倒竖。
陈默猛地喘了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你们…”
“老板,”缺胳膊娃娃立刻接话,声音还是那么粗嘎,但语速快了点,似乎怕陈默打断,“有…有泡面吗?红烧牛肉的…最好。” 它说完,似乎觉得要求过分了,又赶紧补充,“香辣的也行…老坛酸菜…也、也凑合。” 最后几个字,语气委屈巴巴。
陈默:“……”
他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构建的世界观,在这一刻碎得比老王头柜台上的冰糖还彻底。几个布娃娃,半夜偷泡面,给他磕头,现在点起餐来了?还他妈有口味偏好?!
荒诞感终于压过了最初的恐惧,还掺杂进一丝莫名奇妙的……责任感?毕竟,是他把它们“请”回家的,还花了十块钱巨款。
“等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有点飘。
他同手同脚地走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两桶红烧牛肉面——存货有限。走回客厅时,他看到五个娃娃的“脑袋”随着他的移动而微微转动,纽扣眼睛(或许是错觉)似乎亮了一下。
把面放在茶几上,陈默退后两步,抱着胳膊,决定先观察。他想看看这些玩意儿到底怎么“吃”。
五个娃娃立刻有了动作。它们不再保持整齐划一,而是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但又努力维持着某种笨拙的“礼仪”。歪辫子娃娃和睡帽娃娃合作,去撕包装纸,但它们的手指太不灵活,撕得歪歪扭扭。缺胳膊娃娃用仅剩的那只手去抠桶盖的边缘,另一个脸上脏兮兮、看不出性别的娃娃试图帮忙按住桶身。最小的那个娃娃,个头只有其他一半大,怯生生地站在外围,搓着布手。
没有开水,它们似乎也不介意。歪辫子娃娃终于撕开调料包,粗手粗脚地往面饼上倒,粉末洒得到处都是。几个娃娃立刻凑过去,伸出“手”去蘸那些洒落的粉末,然后塞进“嘴”里。
“啧…香!”歪辫子娃娃发出满足的喟叹,尽管那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
“可惜…没开水泡开…”缺胳膊娃娃遗憾地说,但还是小心地掰下一小块面饼,放进“嘴”里慢慢磨。
它们吃得很专心,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偶尔因为争夺一点碎屑(主要是歪辫子和缺胳膊的)而互相用身体顶撞两下,但又很快平息,继续专注地“进食”。那个最小的娃娃只敢捡拾最边角的、没人注意的碎末。
陈默看着这荒诞至极的一幕,恐惧感进一步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强烈的、脱离现实的感觉。他好像突然成了某个古怪童话片场的管理员,面前是五个亟待投喂的、麻烦的、破破烂烂的“演员”。
等它们把两桶干面饼和调料嚯嚯得差不多了(实际上浪费了大半,因为它们“吃”进去的极其有限),茶几上一片狼藉。五个娃娃的“脸”和“手”都沾满了油渍和调料粉末,看起来更脏更破了。它们似乎也“饱”了,动作慢了下来,重新聚拢在一起,面对着陈默。
“老板…”歪辫子娃娃打了个细细的嗝(天知道它怎么发出的声音),“我们…以后跟你了。”
“对,跟你了。”缺胳膊娃娃用力点头,睡帽娃娃和其他两个也跟着点头,最小的那个慢了半拍,赶紧补上。
陈默嘴角抽了抽:“跟我?跟我干嘛?我养不起你们。” 他指指一片狼藉的茶几,“而且,你们就这样…‘吃’东西?”
睡帽娃娃似乎比较善于思考,它指了指桌上的面桶碎屑,又指了指自己的“嘴”(那条缝):“老板…我们能尝到味道…虽然…吃不多…但味道…很好。”它努力解释,“我们…不用真的吃下去…闻着,尝着…就…就像人类…嗯…精神食粮?”
神他妈精神食粮!陈默扶额。他算是明白了,这些娃娃成精可能跟“吃”的执念有关,尤其是人类这些香喷喷的加工食品。它们需要的不是实体营养,而是那种…滋味?或者说,是体验“吃”这个过程?
“王大爷店里那么多吃的,你们怎么不跟着他?”陈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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