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灶神,在整顿职场(1/2)
除夕夜灶神上天庭述职,哭诉内卷严重。
“凡间厨房电器化,香火稀薄,kpi考核不达标,还要被业主投诉油烟大。”
玉帝震怒,下旨:“那就给凡人一点‘传统震撼’!”
次日,全球所有智能厨具半夜自动播放《祭灶歌》。
抽油烟机循环朗诵《黄庭经》,不装净化器就给你反向鼓风。
电磁炉间歇性弹出灶神虚拟形象,在线批注:“火候太差,重炒!”
一周后,人类联合请愿恢复传统灶台,香火暴涨。
灶神捧着爆表的功德簿,小心翼翼问玉帝:“领导,能给我调个闲职吗?比如……管wifi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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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夜,子时。
人间正是小年,鞭炮声零星炸响,空气里残留着硫磺和糖瓜的甜腻气味。千家万户的厨房,或明或暗,油烟机大多歇了,电磁炉、烤箱、空气炸锅静默地蹲在角落,不锈钢表面映着窗外的冷月寒星。偶尔有守夜的人打开冰箱, led灯光惨白地泻出一地,旋即被关上的门掐灭。
在这人间烟火渐次沉寂的时辰,通往天庭的“述职专道”却比往常更“堵”了些。
这条道无形无质,非云非雾,乃是依托于亿万缕从人间厨房袅袅升起的、极细极淡的信仰香火与烟火气汇聚而成。平日里,这道儿算得上清静,只有各地灶神、土地、门神等基层小神,循着自家那缕微薄的联系,飘飘荡荡往上走。可今夜不同,今夜是“灶神专项述职夜”,天下灶神,但凡还有一星半点香火维系着的,都得紧赶慢赶,上天庭面圣,汇报一年的工作,领受来年的旨意。
于是乎,这条“专道”上就显出一派奇景:影影绰绰,密密麻麻,全是身着各色旧时服饰(从先秦麻布到清季马褂,应有尽有)的小老头、小老太太,间或也有些中年模样、愁眉苦脸的神只。个个脚下虚浮,身形淡薄,像是随时会被通道里无形的气流吹散。他们大多沉默着,脸色在通道幽微的光线下,显得青白交加,手里或捧或抱或缩在袖子里,都紧紧捂着自己那一方小小的、光华黯淡的“功德簿”与“述职折子”。
队伍挪动得极慢,前方仿佛有无形的瓶颈。抱怨声、叹气声、低低的嘟囔声,在神灵之间窸窣流淌。
“唉,又堵了……年年堵,这述职专道也不说拓宽拓宽……”
“知足吧,老兄,还能上来就不错了。我家那片,新小区,全是开放式厨房,年轻人连灶王爷画像往哪儿贴都不知道,香火?嘿,闻点儿油烟味算他开恩!”
“可不是么!我那家业主,天天点外卖,厨房干净得能照镜子!我这功德簿,比我的脸还干净!”
“你那好歹干净,我家那个!搞直播的!天天在厨房炸那什么……‘热量炸弹’!油烟大得能蔽日!功德没攒多少,投诉先来了三封!说我‘不作为’,未能有效疏导油烟,影响天庭空气质量评估!我上哪儿说理去?”
“现在这考核……kpi,对,就是那什么kpi!香火数量、油烟净化率、厨房安全事故发生率、甚至还有‘推动传统厨艺传承创新’加分项!这哪是我们灶神该管的哟……”
队伍中间,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唐代样式圆领袍的小老头,缩着脖子,紧紧抱着怀里那本边缘都起毛了的蓝皮簿子,正是杜台。他听着前后左右的议论,本就皱巴巴的脸苦得能拧出汁来。他管辖的那片老城区筒子楼,情况比刚才几位说的还复杂点。老人还念旧,偶尔给他碗边抹点糖瓜,小孩当传说听,年轻人……年轻人眼里只有手机和智能家电。
他的述职折子上,今年能写的东西屈指可数:成功调解老张头和老李婆因公用厨房摆放油盐酱醋引发的口角一次(未升级为武斗);提醒302租户小王三次“煲汤勿忘关火”(最后一次险些酿成事故);香火收入同比去年下降百分之四十五;因筒子楼油烟管道老化,整体油烟排放浓度超标,收到天庭环境司黄牌警告一次;kpi核心指标“信仰稳固度”跌至“濒危”层级。
杜台看着折子上那寥寥几行字,再看看前后同僚们同样愁云惨雾的脸,只觉得脚下这条通往灵霄殿的路,比西天取经还漫长,还艰险。怀里那点可怜的糖瓜甜味,早被通道里清冷的气息和心底泛上来的苦涩冲得无影无踪。
好不容易,捱到了南天门外。
今夜把守的天兵,铠甲鲜明,目光如电,扫视着这群形容落魄的基层小神,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严格核对着每一份通关文牒(就是述职折子封面那点微光)。通过的速度慢得让人心焦。
杜台递上自己的折子时,那天兵瞥了一眼封面上微弱得几乎熄灭的荧光,又抬眼看了看杜台身上寒酸的补丁袍,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挥挥手放行。
踏入南天门,景象豁然一变。祥云缭绕,瑞气千条,仙乐隐隐,玉树琼花。只是这辉煌盛景,与杜台他们这群格格不入的“基层代表”毫不相干。他们被引导着,沿着一条不那么显眼的白玉偏廊,默默走向灵霄宝殿侧后方一处偏殿——那里是专门用来进行这类大规模、低级别神只述职的“集议堂”。
集议堂地方不小,能容纳数千神众,但陈设简单,只有一排排低矮的云案和蒲团。此刻已经坐了大半,嗡嗡的议论声比通道里更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重的焦虑和压抑。
杜台找到分配给自己的角落位置,缩在蒲团上,把功德簿和折子小心翼翼放在面前云案上。云案冰凉。
述职开始了。流程千篇一律,按天庭划定的“人间行政区域”依次进行。一个个或苍老、或疲惫、或强打精神的灶神走上前方的云台,展开折子,开始背诵——是的,大多是背诵,因为实在没什么新鲜事可说。
“启奏陛下,小神辖区本年香火共计……三百六十五柱,同比持平……调解纠纷五起……无安全事故……油烟排放……达标。”声音平板,带着心虚。
“陛下明鉴,小神辖区新迁入年轻住户占比七成,信仰传播工作遭遇瓶颈……香火同比下降六成……但小神积极创新,尝试在业主厨余垃圾分类意识培养方面做出引导……呃,效果有待观察……”
“小神有罪!辖区一户安装大功率吸油烟机,但业主喜食爆炒,油烟浓度瞬时值屡次突破红线……小神已多次托梦劝诫,然收效甚微……恳请陛下,宽限整改时日……”
玉帝高坐于集议堂前方云台之上的珠帘后,身影朦胧,看不真切。只有那无边无际的威压笼罩着整个殿堂,让每一个述职的小神都两股战战。偶尔,珠帘后传来一声分不出喜怒的“嗯”,或者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金属质感的叩击声,都让台下众神心跳漏掉几拍。
没有褒奖,没有鼓励,甚至连明确的斥责都少有。但那无形的压力,那基于冰冷数字(香火数、净化率、事故率)的审视,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人绝望。杜台看到好几个老灶神述职完毕,踉跄着退回座位,身形似乎又淡薄了几分,有的甚至偷偷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终于,轮到了杜台所在的“老旧混合城区片区”。
杜台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那口气带点糖瓜的甜味,却只吸入了满口冰冷的、带着檀香和遥远星辰气息的天庭空气。他站起身,腿有些发软,挪到云台前。展开那本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述职折子。
珠帘后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他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穿透了他寒酸的衣袍,直抵他枯竭的香火本源。
杜台开口,声音干涩,像许久未上油的门轴:“臣,杜台,辖管东土华夏滨江市老城区幸福里片区七栋筒子楼、共计二百一十五户灶台,述职如下……”
他一条条念着折子上那可怜的数据,每念一条,都觉得自己又矮了一分。念到香火下降百分之四十五时,他感到珠帘后的威压陡然增强了一瞬。念到油烟黄牌警告时,他几乎要喘不过气。念完最后一条“信仰稳固度濒危”,他嗓子眼发干,头垂得更低,准备迎接那或许是雷霆般的沉默,或是直接的神罚。
他等了片刻。集议堂里一片死寂,只有其他灶神压抑的呼吸声。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惊讶的、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委屈和绝望,冲口而出,完全脱离了折子上的内容:
“陛下!小神……小神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啊!”
“凡间……凡间早已不是从前了!家家户户,那是厨房吗?那是电器展览馆!电磁炉、微波炉、烤箱、空气炸锅、洗碗机……还有那抽油烟机,呼啦啦一开,别说香火烟气,魂魄差点都给抽走了!”
“年轻人,不信这个了!他们信科技,信智能菜谱,信外卖软件!小神托梦?他们以为是白天工作压力大!小神想显个灵,指点下火候?他们手机里‘下厨房’app报警比小神快多了!”
“香火?除了几个念旧的老祖宗,谁还记得腊月二十三给灶王爷嘴上抹点糖?kpi?小神拿什么去达那标?油烟净化?那管道几十年没清洗了,小神倒是想净化,可小神的神通……它不兼容那不锈钢管道啊!”
“还有投诉!动不动就投诉!油烟大了投诉,菜炒糊了也怪到小神头上,说是灶火不旺!那电磁炉它没有火苗啊陛下!小神……小神……”
他说不下去了。不是没词了,是那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洪流冲垮了他。几百年,上千年?他守着那些灶台,看着人间炊烟升起又落下,家族繁衍,时代更迭。他曾是厨房里不可或缺的“一家之主”,是孩童敬畏又亲近的传说。可现在,他成了碍事的、过时的、连自己存在意义都模糊了的……故障代码?
杜台抬起头,望向那珠帘后朦胧的至高身影,老眼里竟真的泛起了一点浑浊的水光(虽然神只并无实质眼泪)。他哽咽着,把那句盘旋心底许久的话,连同所有的憋屈、惶恐、不解,一起抛了出来:
“这差事……小神……小神怕是当不下去了啊!求陛下开恩,哪怕……哪怕让小神去看守个蟠桃园的边角料堆呢?”
集议堂里,死一样的寂静。所有灶神,包括之前那些麻木的、疲惫的,此刻全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台上那个瑟瑟发抖、却说出他们都不敢言之言的小老头。
珠帘之后,也久久没有声息。那股笼罩全场的威压,仿佛凝成了实质的寒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年。一声极轻、却又清晰无比,仿佛直接在每一个神灵识海中响起的冷哼,从珠帘后传来。
紧接着,是玉帝那宏大、淡漠、不含丝毫情绪,却让整个集议堂温度骤降的声音:
“电器化?不信传统?kpi不达标?”
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众神心头。
“既然凡人忘了灶火为何物,忘了祭灶之礼……”
玉帝的声音顿了顿,随即,一股磅礴无尽、蕴含天道威严的意志降临,伴随着最终那斩钉截铁、宛如金铁交鸣的敕令:
“那就,给他们一点——‘传统震撼’。”
敕令既出,天道响应。整个集议堂微微震动,无穷高处,似有法则的丝线被拨动,无形的涟漪以天庭为中心,向着下方那浩瀚无垠的人间,扩散开去。
杜台僵在云台上,抱着自己那本起毛的蓝皮簿子,脑子里一片空白。传统震撼?那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又嗅了嗅怀里那早已消散的、糖瓜的微末甜气。
人间,腊月二十四,凌晨。
夜色正浓,万籁俱寂。城市在霓虹中沉睡,乡村在星光下安眠。然后,毫无征兆地——
“咿呀~~~诶嘿~~~哟~~~~”
一阵尖锐、高亢、跑调跑到西伯利亚、带着浓厚电子合成音质感和莫名古老韵味的歌声,猛地从千家万户的厨房炸响!是《祭灶歌》!但那声音,绝不是人类喉咙能发出的,更像是某种劣质音箱被强行灌输了过于古老的记忆,然后扭曲着、嘶吼着播放出来!
“灶王爷~~本姓杜~~咿呀哟~~”
“骑着马~~挎着刀~~诶嘿嘿~~”
“秫秸草……备饲料……今日是……二十三哪~~”
歌声刺耳,忽高忽低,时而卡顿如老旧磁带,时而爆音如电路短路,在深夜里显得无比诡异、惊悚。
无数人在熟睡中被吓醒,心脏狂跳,还以为闹了鬼,或是恐怖片入侵现实。他们惊恐地寻找声音来源,最终,目光锁定在自家厨房——那声音,竟然是从智能冰箱的液晶屏、洗碗机的控制面板、甚至嵌在墙里的智能音响里传出来的!
还没等人们从这魔音灌脑中反应过来,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老君闲居作七言,解说身形及诸神,上有黄庭下关元……” 低沉、缓慢、带着混响效果的男中音,开始以一种播报新闻联播般的严肃腔调,字正腔圆地朗诵。声音的来源,是抽油烟机!不是播放音乐的功能,就是抽油烟机本身在“说话”!每一个字都伴随着低沉的电机嗡鸣,仿佛经文是从涡轮叶片里刮出来的。
有些人家试图关掉抽油烟机,却发现开关失灵。机器自顾自地朗诵着,声音在封闭的厨房里回荡,形成诡异的和声。更可怕的是,如果这户人家没有安装额外的空气净化器,或者净化器没有开启,那么抽油烟机不仅不抽风,反而会开始……反向鼓风!把窗外夜晚冰凉的空气,甚至灰尘,呼呼地往屋里吹,吹得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吹得窗帘猎猎飞舞,仿佛在强制执行某种“通风净化”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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