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信不信我吞了你的二维码(2/2)

五个娃娃互相看了看。缺胳膊娃娃粗声道:“老王头…身上有股子辟邪的朱砂味…我们靠近了…不舒服。而且…”它顿了顿,“他呼噜太响,影响我们…开饭。”

陈默:“……”

好吧,这理由还真他娘的无懈可击。

“所以你们就盯上我了?”陈默觉得莫名其妙。

歪辫子娃娃扭捏了一下:“老板你…身上有股…和我们差不多的…穷气。” 它赶紧补充,“但比我们强点!你能买泡面!”

陈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穷气?还他妈是同类认证?!

他看着眼前这五个油渍麻花、眼巴巴望着他的破布娃娃,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扔?好像有点不人道(不对,是“布偶道”?)。养?怎么养?每天供两桶泡面?他自个儿都快吃不起泡面了!

“听着,”陈默试图拿出点“老板”的威严,虽然对着几个布娃娃这感觉怪异极了,“我可以…暂时收留你们。但规矩得立!”

五个娃娃立刻挺直了“身体”(如果那算身体的话),做出聆听状。

“第一,不准偷东西!尤其不能去偷老王头或者其他人的!”陈默竖起一根手指。

娃娃们齐刷刷点头。

“第二,不准在我睡觉的时候发出奇怪声音,不准随便移动吓唬我!”他想起昨晚的窃窃私语。

娃娃们再次点头,睡帽娃娃还小声保证:“我们很安静的…开会都小声。”

“第三,”陈默加重语气,指着茶几上的狼藉,“保持卫生!看看你们弄的!以后…以后‘吃’完自己想办法收拾!”

娃娃们看看自己的油手,看看茶几,似乎有点为难。粗布手指擦玻璃?但它们还是努力点了点头。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陈默盯着它们,“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怎么变成这样的?还有…除了吃,你们还能干嘛?会不会害人?”

这个问题让五个娃娃安静了下来。它们互相看看,似乎用某种无声的方式交流了一下。最后,还是那个看起来最稳重的睡帽娃娃开口了,它脸上的墨渍在光下像块胎记。

“老板…我们…也不知道。”它的声音慢吞吞的,“我们…就是普通的娃娃。被做好,被运来,被扔在角落…很多年。开始…只是觉得无聊。后来…听着来来往往的人说话,看电视(老王头店里有个小旧电视),闻着各种食物的味道…慢慢的…好像…就‘醒’了。”

“我们不会害人。”歪辫子娃娃抢着说,语气急切,“我们…我们就是想吃点好的。以前只能闻,最近…最近才能稍微动一动,才能…‘尝’到一点。”

缺胳膊娃娃补充:“我们力气很小的…搬不动重东西。就是…就是能动,能说话。别的…好像也不会什么。” 它想了想,“哦,我们不用睡觉…但晚上精神更好点。”

最小的娃娃这时也细声细气地开口:“我…我能闻到很远地方…烤红薯的香味…” 说完立刻缩了回去。

陈默消化着这些信息。看来是年头久了,沾了点人气(或者食物气?),懵懵懂懂开了灵智的“物怪”,还是最低等、最馋嘴的那种。除了能吃(虽然是精神层面的吃)和能说,目前看没啥特殊能力,也似乎没啥危害——除了可能吃穷他。

他稍微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皱着。“就算你们不用真吃,可老是这么‘尝’,我也供不起啊。泡面也是钱买的。”

五个娃娃又蔫了,刚才因为“饱餐”而挺起的“胸膛”塌了下去。

陈默在屋里踱了两步,目光扫过自己这间简陋的一居室,又看看茶几上那五个愁眉苦脸(尽管它们没有眉毛)的娃娃,一个更加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

“或许…”他摸着下巴,眼神变得有点古怪,“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娃娃们立刻抬起头,“望”着他。

“我提供你们‘尝’各种人类美食的机会,”陈默慢慢说道,“但你们得…帮我点忙。”

“什么忙?”缺胳膊娃娃问。

“比如…”陈默走到窗边,指着楼下不远处另一个总是把音响开得震天响、让他不堪其扰的邻居,“让那家的音响晚上安静点?别太吵,别弄坏东西。” 他只是随口一说,不抱希望。

五个娃娃互相看了看,似乎又在无声交流。然后,歪辫子娃娃拍了拍胸脯(发出噗噗声):“老板,这事…我们想想办法!为了泡面!”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且莫名其妙)的变化。

他先是尝试让娃娃们打扫卫生。结果惨不忍睹。缺胳膊娃娃试图用单手擦桌子,反而把灰尘抹匀了;歪辫子娃娃和睡帽娃娃合作去搬一个空易拉罐,差点一起摔下茶几;最小的娃娃倒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想帮忙,却总被自己绊倒。最后陈默不得不自己动手,娃娃们排排坐在茶几边缘,垂着脑袋,像一群挨训的小学生,空气中弥漫着(陈默脑补的)羞愧的情绪。

不过,那个“让邻居安静”的任务,它们似乎真的上心了。连续几个晚上,陈默都看到它们挤在窗户边(他用旧鞋盒给它们搭了个简易观望台),对着楼下邻居家方向,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功”。陈默好奇又忐忑。

第三天晚上,楼下那震耳欲聋的广场舞神曲刚响起来不到五分钟,突然就变成了刺耳的电流杂音,然后彻底熄火。接着传来邻居气急败坏的叫骂和拍打音响的声音。整整一夜,再没音乐响起。

第二天,陈默下楼时,看到那个邻居正抱着音响出门,一脸晦气地嘟囔:“真邪门了,突然就烧了主板……”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开。回到家,五个娃娃正襟危坐在鞋盒观望台上,看到他回来,齐刷刷扭过头。

“老板,”歪辫子娃娃邀功似的说,“吵吗?”

陈默看着它们那毫无表情的布脸,第一次感到一丝寒意。它们到底怎么做到的?仅仅是“想”让音响坏掉?

“干得…不错。”他干巴巴地说,从包里拿出一袋昨天超市打折买的迷你泡芙,“奖励。”

娃娃们立刻欢呼(如果那种细小的叽喳声算欢呼的话),涌向泡芙袋。陈默看着它们笨拙但快乐地“品尝”着甜腻的奶油味,心里的寒意被荒诞的温馨感冲淡了些。也许…它们只是有些特别的能力,就像人会修电器一样?他试图说服自己。

尝试还在继续。陈默发现它们对电子设备似乎有某种微妙的干扰能力。有一次他手机怎么也找不到,急得团团转,最小的娃娃慢吞吞地爬到沙发缝边,指了指——手机果然在那里,还诡异地静音了。还有一次,楼上总是半夜传来奇怪的敲击声,陈默忍无可忍,对着娃娃们抱怨了几句。第二天,楼上那户人家突然说家里电路出了问题,跳闸好几次,折腾了一晚上,自然也没力气敲敲打打了。

娃娃们似乎很乐意帮忙,每次“任务”完成,都眼巴巴地等着陈默的“零食奖励”。它们的口味越来越刁,从泡面发展到薯片、辣条、巧克力派,甚至有一次对着陈默叫的外卖炸鸡流了半天“口水”。

陈默的经济压力与日俱增。这几个“员工”的“薪资”完全是净支出,而它们的“工作”虽然解决了些小麻烦,却带不来半分钱收入。他不得不开始更努力地接些零散的设计活,同时琢磨着,怎么让这桩“买卖”扭亏为盈。

机会来得偶然。那天,陈默带娃娃们“放风”(其实就是把它们装在一个透气的布口袋里,带到附近小公园没人的角落,让它们“感受”一下新鲜空气和人间烟火味),听到两个老太太坐在长椅上抱怨,说最近总有个小偷在附近楼栋流窜,专偷晾在外面的腊肉香肠,防不胜防,报警了也没抓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默看了看布口袋,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晚上,他把娃娃们摆在茶几上,开了个“会”。

“有个新任务,报酬丰厚。”陈默故意顿了顿,“如果能成,未来一周,每天都有不同的零食,薯片、虾条、可乐……甚至,我可以试着给你们‘尝’一口冰淇淋。”

五个娃娃的“身体”明显绷直了,虽然没表情,但陈默能感觉到那股瞬间高涨的“情绪”。

“什么任务?”缺胳膊娃娃的声音都激动得发颤。

“抓一个小偷。”陈默压低声音,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不需要你们动手抓,只要…盯住他,然后,想办法让他下次不敢再来,或者…留下点明显的痕迹,让警察好抓。”

娃娃们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和商量。最后,睡帽娃娃代表发言:“老板…我们试试。但…我们只能影响一些小东西…或者让人稍微倒霉一下…直接抓人…做不到。”

“不用抓人。”陈默说,“就像对付音响和电路那样…给他制造点‘意外’的麻烦,让他暴露,或者留下证据。”

“比如…让他偷的腊肉突然掉地上沾满泥?或者…让他逃跑时绊一跤?”歪辫子娃娃兴奋地出主意。

“或者…让他偷东西时,楼道的灯忽闪忽闪,吓死他!”最小的娃娃细声说,带着点难得的兴奋。

陈默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注意安全,别被他发现你们。明晚开始,去那几个楼附近…蹲点。”

任务执行得出乎意料的“成功”。连续三个晚上,那个小偷果然又出现了。而只要他靠近晾晒腊肉的阳台或窗口,总会发生点匪夷所思的状况:晾衣绳毫无征兆地断裂,腊肉吧嗒掉进楼下花坛;刚摸到香肠,旁边花盆里的土突然撒他一身;最绝的一次,他得手后溜进一个昏暗的楼道,头顶的声控灯突然像迪厅射灯一样疯狂闪烁起来,还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吓得他魂飞魄散,丢下赃物就跑,还在湿滑的楼梯上摔了个大马趴,留下一只脏兮兮的鞋。

第四天,警察根据居民提供的“可疑人员一瘸一拐、浑身是土、还少只鞋”的线索,再加上那只鞋上的dna(小偷摔倒时磕破了鼻子),轻松把人逮住了。丢腊肉的住户们拍手称快,还在小区群里发红包庆祝。

陈默没在群里露面,但他心情大好。当晚,他兑现承诺,买了一大袋混合零食,甚至忍痛买了个小盒装的冰淇淋,用指尖挑了一点点,抹在五个娃娃的“嘴”缝上。

看着它们小心翼翼地“品尝”冰淇淋,发出满足的叽咕声,陈默靠在沙发上,第一次觉得,养这么几个玩意儿,似乎…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它们好像真的能帮上忙,虽然方式诡异了点。

他开始规划更“远大”的蓝图:能不能用它们的能力,做点更…有经济效益的事情?比如,帮人找找丢失的小物件(收费),或者,针对性地给那些讨厌的、吵闹的邻居制造点无伤大雅的小麻烦(当然,也收费)?他甚至给这个未来的“服务”想了个名字,叫“默然工作室”,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然而,陈默忘了,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这些娃娃的能力,似乎与它们简单的思维和纯粹的欲望(主要是食欲)直接相关。它们的“力量”微小但诡异,而且,似乎随着“使用”和“进食”不同的东西,在发生着某种难以察觉的变化。

变故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陈默接了个急活,在家赶设计图。五个娃娃被他放在窗边的鞋盒观望台上“晒太阳”。为了安抚它们别打扰自己,他拆了一包新出的、味道特别浓郁的藤椒鸡翅,放在它们旁边的小碟子里,让它们自己慢慢“闻味解馋”。

工作到傍晚,陈默终于搞定了设计图,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站起来。他瞥了一眼窗台,愣住了。

藤椒鸡翅的包装袋空了,小碟子也干干净净(虽然娃娃们并没真正吃掉)。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五个娃娃…

它们没有像往常那样,吃饱喝足后懒洋洋地瘫着,或者互相靠在一起“休息”。而是背对着他,面朝窗外,站成了一排。

站得笔直。

黄昏血红色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给它们破旧的布料身体镀上了一层不祥的光晕。它们一动不动,像五个沉默的、褪色的哨兵。

陈默心里莫名一紧,喊了一声:“喂,你们干嘛呢?”

没有回应。

他走近几步,拍了拍缺胳膊娃娃的肩膀(布料硬邦邦的)。“怎么了?”

缺胳膊娃娃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扭过头。纽扣眼睛在夕阳下反着两点暗红的光。

它看着陈默,粗嘎的声音响起,却不再是往常那种带着点卑微和渴望的语调,而是平直、僵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漠:

“老板。”

它顿了顿,另一颗脑袋(歪辫子娃娃的)也转了过来,接着是睡帽娃娃,另外两个…

五张粗劣的布脸,在血色的黄昏光里,齐齐对着陈默。

缺胳膊娃娃用那平直的声音,继续说:

“我们闻到了…更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