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地府改革投胎系统创意(1/2)
第一章:系统宕机与贵妃带货
地府投胎处,没有昼夜。
惨白的长明灯光从头顶一泻而下,均匀得令人窒息,照亮着这座亘古不变的办事大厅。空气里搅拌着新魂带来的阳间尘土味、老鬼身上洗不掉的陈年香火气,还有那永远无法驱散的、旧档案库特有的纸张霉味。无数半透明的影子排成弯弯曲曲、沉默蠕动的队列,从大厅的这一头,蜿蜒到肉眼无法看清的另一头,没入更深的阴翳之中。偶尔有几声压抑的抽噎或烦躁的叹息响起,立刻便被低沉单调、循环不休的引导广播压下去:“……请保持队列有序,提前准备好您的《往生证》、《业力结算单》及《孟婆汤饮用证明》,依次前往对应窗口办理……”
我是崔平,地府投胎处丙-742号窗口公务员。藏青色制服,铜制工牌,坐姿如钟。每天的工作,就是隔着那道划痕累累的磨砂玻璃隔板,面对一张张模糊、茫然或悲伤的鬼脸,重复千遍万遍:
“姓名,死因,阳寿是否用尽,有无重大未了心愿……《往生证》。”
声音平稳,没有起伏,像一台调试精密的留声机。接过泛黄起毛的证件,目光扫过,指尖点向悬浮在台侧、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符文屏幕。录入,核对,然后从脚边那只永不疲倦、吞吐着新表格的青铜兽首机关里,“嗤啦”一声扯出相应的《投胎意向确认书》、《前世记忆剥离同意书(标准套餐)》以及《下一世基础福缘配置单》。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签字。看清楚条款,特别是记忆剥离的豁免条件和福缘配置的随机性说明。”指着表格上闪烁的红光符文区域,语速是经年累月磨炼出的、既清晰又不带任何多余感情的快,“签完后去隔壁‘尘缘了却室’做最后确认,然后右转进入‘轮回通道候审区’,等待叫号。下一位。”
面前的鬼魂哆嗦着,努力将灵魂印记按在指定的符文上,却总对不准。我等待着,心里默默计数:距离换班,还有三个时辰。时间在这里被拉长、压扁,最终凝固成一种重复的永恒。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像忘川河的浊流,无声无息,直至地老天荒——如果地府也有荒老之说。
然而,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先是头顶的长明灯,极其细微地“嗡”了一声,那恒定不变的光线似乎涟漪般波动了一瞬。紧接着,我面前那块墨绿色的符文光屏,字符跳动忽然迟滞,像粘稠的浆糊。我皱了皱眉,手指用力点了点屏幕边缘——这是处理轻微卡顿的老办法。
毫无作用。
下一秒,屏幕中央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惨白色光斑,所有符文瞬间扭曲、拉长,变成一串串疯狂窜动的、毫无意义的乱码线条,并发出一连串尖锐的“滋啦”声,如同无数玻璃片在刮擦金属。
我下意识地向后仰,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吱嘎”声。
没等我反应过来,“滋啦”声戛然而止。屏幕,彻底黑了。不是熄灭,而是那种最彻底的、吞噬一切光亮的死寂的黑暗。
几乎在同一刹那,大厅里无处不在的引导广播,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猛然掐断,最后一个“明”字的尾音被硬生生吞没,留下巨大的、令人心悸的寂静空白。
然后,真正的混乱降临。
长明灯在熄灭了一息之后,骤然以数倍于前的亮度重新燃起,光线不再是均匀的惨白,而是变得锐利、冰冷,将每一个鬼魂半透明的轮廓切割得格外分明,在他们身后拖出扭曲变形的、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
“哐当!”
脚下传来沉闷的巨响,整个大厅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又落下,仿佛巨兽翻身。灰尘从看不见的高处簌簌落下,在异常明亮的光柱中狂舞。排列整齐的队列瞬间溃散,鬼魂们像被惊扰的蜂群,发出混杂着惊恐、迷茫和本能的喧嚣。
“怎么回事?灯!”
“屏幕!屏幕不亮了!”
“地动了!地府也会地动吗?”
“我……我的号呢?我刚排到的!”
起初只是喧哗,但很快,变化开始出现在鬼魂们身上。他们脸上的茫然渐渐被其他神情取代——一种陌生的、与这死寂的投胎处格格不入的生动,或者说,错乱。
在我窗口附近,一个穿着繁复唐代宫装、云鬓高耸、体态丰腴的女鬼,原本正微微蹙眉,不耐地打量着四周单调的环境。震动传来时,她一个踉跄,扶住了旁边一根冰冷的石柱。当她再抬起头时,眼中的不耐和矜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讶、好奇和某种职业性热情的亮光。
她站直身体,下意识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袖口(她的宫装是广袖),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一种清脆、穿透力极强、甚至带着点刻意撒娇的腔调,对着眼前空无一物、只有混乱鬼影的方向开口了:
“哎——呀!欢迎各位新进来的家人!点关注,不迷路!欢迎来到‘玉环儿’的直播间!”
声音在大厅诡异的寂静背景板下,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周围推搡的鬼魂都不由得一愣,看向她。
只见这位“玉环儿”完全进入了状态,她凭空做了个托举的动作,仿佛手里真有个什么宝贝,脸上绽开明媚(甚至有点过于灿烂)的笑容,语速飞快:“今天呢,玉环给大家带来的,是咱们大唐岭南道,八百里加急,用冰匣子镇着,一路送到骊山华清宫,连玄宗陛下都赞不绝口的——顶级鲜荔枝!”
她侧身,做出展示“手中物”的姿态,另一只手凭空指指点点:“家人们看看!看看这个头,这颜色!红艳艳的,带着清晨的露水!剥开来,果肉晶莹剔透,汁水饱满得不得了!咬一口,哎哟那个甜呐,直接从舌头尖儿美到魂魄里!”
她甚至夸张地眯起眼,做了个回味无穷的表情,然后猛地睁大眼,伸出两根手指(虽然她的手指也是半透明的):“不要九九九!不要八八八!今天直播间福利价,只要九九八!对,九九八阴德点数!您就能把这一斛玄宗同款鲜荔枝带回家!给您的枉死城添点甜,给您的孽镜台生活加点料!包邮!直接送到您所在的阴宅户籍地!一号链接,只有一千单,给我上!”
她虚拟地点击着,喊着:“上了!家人们快抢!手慢无啊!那个id叫‘黑无常别勾我’的家人,别犹豫!还有‘孟婆汤兑水了’,我看见你了,赶紧下单!”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其他地方的骚动在继续。但被她“圈定”的这一小片区域,鬼魂们呆呆地看着她,有的嘴巴微张,有的眼神涣散,似乎被这过于“鲜活”的表演和完全听不懂的词汇给镇住了。
离她不远处,一个穿着破烂二战盟军军服、脸上还留着硝烟和泥土污痕的年轻鬼魂,原本正抱着头,蜷缩着,似乎对突如其来的黑暗和震动感到恐惧。在“玉环儿”高亢的直播声浪刺激下,他浑身剧烈一抖,猛地抬起头。
他眼中最初的恐惧迅速被一种更急切的、近乎恐慌的情绪取代。他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布满尘土的双手,又猛地抬头四顾,眼神疯狂扫视着周围混乱的环境,嘴里急促地念叨起来,带着浓重的、不知是哪里的口音:
“糟了……糟了糟了!订单!我的订单要超时了!”
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几个口袋里乱摸,当然是摸不到任何东西。这让他更慌了,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点点虚幻的汗珠(鬼魂理论上不会流汗,但这景象确实发生了)。
“幸福里小区……三栋……二单元……404……”他颠三倒四地重复着,“糖醋排骨……地三鲜……米饭要分开装……哎哟这地址导航怎么不对啊?这什么地方?这楼道怎么这么长?这么暗?灯呢?声控灯坏了?”
他尝试着跺了跺脚(没有声音),又胡乱拍了拍旁边的墙壁,焦急万分:“完了完了,肯定要超时了!差评……投诉……这个月奖金又没了……不行,我得跑起来!得送过去!”
说着,他真的一猫腰,双臂做出一个环抱大型箱子的别扭姿势,仿佛那箱子又重又烫,然后就在原地开始高抬腿,做出拼命奔跑的样子,嘴里还给自己鼓劲:“快快快!转弯!注意台阶!哎呀有鬼……有小孩!别挡路!”
他“跑”的方向正好冲着“玉环儿”的“直播现场”。眼看就要撞上那位还在热情洋溢介绍“二号链接——华清宫温泉同款花瓣浴盐”的唐代贵妃。
“玉环儿”正说到关键处:“……这浴盐,用了咱骊山特有的矿物质,配合七十二种名贵花瓣萃取,泡一泡,肌肤滑得跟绸缎似的,当年陛下都爱……”
“让让!让让!外卖!急单!”二战大兵(外卖员)一头撞了过来,虽然两者都是灵体,但某种错乱的力场似乎让他们产生了交互。两人(鬼)的影子交错,发出一声轻微的、类似静电的“噼啪”声,各自一个趔趄。
“哎哟!谁啊?没看见本宫在直播吗?”“玉环儿”柳眉倒竖,虚拟的“荔枝”和“浴盐”都忘了,叉腰怒视。
“对不起对不起!女士您没事吧?我赶时间!超时要扣钱的!”外卖员鬼魂慌忙道歉,但脚步不停,继续以那种抱着重物的奔跑姿势,歪歪扭扭地朝着大厅深处“冲”去,很快撞进了另一团混乱的鬼影中,引起一阵新的惊呼和推搡。
“玉环儿”被他这一打岔,愣了愣,但强大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调整回来,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啊,刚才是我们一位特别敬业的……阴差小哥?给大家演示了一下咱们地府物流的速度哈!好了,我们继续回到直播间,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花瓣浴盐!三号链接,准备……”
整个大厅,已然变成了一个荒诞离奇的舞台。
一个穿着清朝官服、脑后拖着花白辫子的老鬼,颤巍巍地指着虚空,声嘶力竭:“火车!火车要进站了!让开!快让开!我的辫子!我的辫子不能给火车轮子压了!压了要杀头的啊!”他拼命往后缩,仿佛面前真有蒸汽轰鸣的钢铁巨兽驶来。
一个穿着臃肿现代宇航服的鬼魂,四肢摊开,紧紧贴在大理石墙壁上,面罩下的声音闷闷的,充满惊恐:“报告指挥中心!报告指挥中心!‘广寒宫九号’遭遇未知引力扰动!舱内失重!我正在飘离工作站!重复,我正在飘离!请求紧急救援!抓住我!快抓住我!”
另一边,一个浑身散发着浓烈猪圈气味、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急得团团转,拍着大腿喊:“我的猪呢?我栏里那三百头生猪还没喂!晌午了!该喂食了!饿瘦了东家要扣工钱的!你们谁看见我的猪食瓢了?”
更远处,一个文官模样的鬼魂,对着一个正在研究自己透明手掌的书生鬼魂,噗通跪倒,涕泪横流(虽然无实质):“陛下!陛下您醒醒啊!那丹药吃不得!那是方士用水银和朱砂炼的毒物!吃下去要龙驭上宾的啊!陛下!臣死谏!”
哭喊、尖叫、各种时代的语言、荒谬绝伦的呼喊、以及“玉环儿”越来越熟练的带货腔调,还有外卖员“咚咚”的虚拟奔跑声,交织成一曲疯狂错乱的地府交响乐。鬼影互相穿透、推挤、有的甚至因为某种错乱的意念而短暂地飘浮起来,在半空中徒劳地蹬着腿。原本散布在大厅各处、负责维持秩序的低级阴差,此刻也大多陷入迷茫,有的对着空气挥舞锁链,有的把手中的哭丧棒当成笛子,放在嘴边吹出呜咽的怪声,还有的呆呆站着,眼神空洞,仿佛自己的“程序”也随着系统一起崩溃了。
我死死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藏青色制服下的衬衣,已被瞬间涌出的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咚咚作响,仿佛要挣脱这具早已不属于阳间的躯体。耳朵里嗡嗡作响,各种声音灌进来,却又似乎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我瞪大眼睛,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思维停滞,无法理解。
这不是简单的故障。不是某个窗口死机,不是广播中断。这是……所有灵魂的记忆和认知模块,都发生了无法解释的错乱?他们被灌入了不属于此情此景的、来自不同时代、不同身份的碎片信息?
地府……要完了?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恐惧中,我别在胸前工牌旁边、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平日里几乎感觉不到其存在的黑色玉符,突然变得滚烫!
那温度如此灼热,烫得我胸口一痛,差点叫出声。与此同时,玉符发出急促、尖锐、仿佛直接钻入脑髓的嗡鸣声,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一闪,一闪,像垂死者的眼睛。
阎王殿紧急传召符。
这个时候?传召我?一个丙-742窗口的、最微不足道的基层办事员?
寒意比之前更甚,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几乎将血液冻结。凶兆。绝对是凶兆。或许是要追责?虽然我毫不知情。或许……是更可怕的事情,比如,处理掉可能目睹了核心故障的“不稳定因素”?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冰凉的指尖碰触了一下那滚烫的玉符。
“崔平?投胎处丙-742窗口那个?”
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开!威严,低沉,但此刻却透着一股极其不协调的、近乎亢奋的急迫感,语速快得像打点计时器。
“立刻!马上!到本王办公室来!”
“跑步前进!!”
最后四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奇怪的、仿佛互联网公司晨会喊口号般的力度。
玉符的红光熄灭,温度迅速降下,恢复成不起眼的黑色。但那声音的余威,还在我颅内回荡。
我猛地喘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一直屏着呼吸。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再看一眼外面那越来越离谱的混乱景象——好像有个鬼魂在唱《牡丹亭》,还有马蹄声和“滴滴”的汽车喇叭声混杂?——我用力一推身下带滚轮的椅子,踉跄着站起来,腿有些发软。
转身,扑向身后那扇厚重的、刻满黯淡符文的铁门。这是通往内部员工通道的门。门把手冰凉刺骨,我拧动,推开,侧身挤进去,再“砰”地一声将其关上。
门合拢的瞬间,外面大厅那光怪陆离的声浪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扭曲的余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通道里同样灯光惨白,但似乎更加不稳定,墙壁上的阴影在不自然地蠕动。长长的通道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
跑。必须跑。
我迈开步子,沿着熟悉的、走了无数遍的通道向前奔跑。胸口滚烫玉符贴过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脑海里阎王那急迫怪异的声音不断回响。恐惧如影随形,但一种更深层的不安攥紧了我。阎王……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也不太对劲?那种亢奋,那种急迫,不像他平日深不可测的威严。
通道似乎比平时更长,更曲折。两侧原本应该是固定位置的、标注区域名称的发光符文板,此刻也明灭不定,字符扭曲。我仿佛奔跑在一个正在融化、变形的巨大怪物体内。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那两扇标志性的青铜巨门——阎王殿入口。门高耸入云,上面雕刻的十八层地狱受难图栩栩如生,往常散发着无尽的威严和阴森寒意,仅仅是靠近就让人魂魄战栗。
但此刻,那两扇巨门紧紧闭合的门缝里,透出的却不是以往那种深沉昏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幽冥之色,而是一种……明亮的、偏冷白的、极其均匀的光?
像阳间高级写字楼的led照明。
我猛地刹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眼前这违和感拉满的景象。阎王殿里,亮如白昼?还是一种现代风格的白昼?
心脏跳得更快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和呼吸,整理了一下在奔跑中歪斜的工牌和勒得有点紧的领口。手掌在藏青色制服裤腿上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然后,按照古老而严格的礼仪,抬起右手,准备叩响那冰冷的青铜门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