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夜的“叫魂”声(2/2)

二舅突然从怀里掏出把糯米,“唰”地往炕上撒,嘴里喊:“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你的鞋,别缠活人!”

炕上的脚步声停了,接着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得我耳朵嗡嗡响。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渐小了,冷风也停了,屋里只剩下我和二舅的喘气声。二舅摸索着点上马灯,我看见炕上撒的糯米都变成了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炕沿上还留着几个小小的脚印——那脚印只有巴掌大,脚趾头的印子清清楚楚,像是个孩子的,可鞋底却没有花纹,光溜溜的,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女娃的执念太深了。”二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老陈头就是被她缠上了,要是找不着那只红绣鞋,老陈头怕是熬不过今晚。”

我突然想起件事,颤着声说:“二舅,前儿个我去林子里玩,在老槐树的树洞里,看见过一只红绣鞋,鞋面上绣着迎春花……”

二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你赶紧带我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们揣着马灯,裹紧棉袄往老槐树林跑。雪还在下,林子里的雪没到大腿根,每走一步都费劲。那“呜呜”的叫魂声又响了,这次却没那么吓人,反而带着点急切,像是在给我们引路。

到了老槐树下,我指着树洞:“就在里头,我前儿个看见的。”二舅蹲下身,伸手往树洞里摸,摸了半天,掏出个东西——正是那只红绣鞋,鞋面的迎春花被雪浸得发暗,鞋底沾着些泥土,却还完好无损。

就在二舅拿出红绣鞋的瞬间,林子里的叫魂声突然停了,风也小了,雪片慢悠悠地飘着,安静得吓人。二舅把红绣鞋放在老槐树下,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纸,点燃了扔在鞋边:“孩子,鞋找着了,你就安心走吧,别再缠着重活人了。”

黄纸烧完,一阵暖风突然吹过,林子里的雪化了一小块,露出底下的黑土。那只红绣鞋慢慢陷进黑土里,眨眼间就没影了。二舅拉着我往回走,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老槐树下竟开了一朵小小的迎春花,在雪地里透着点黄,像是那女娃的笑脸。

回到二舅家,就听见村东头传来喊声:“老陈头醒了!能吃饭了!”二舅松了口气,坐在炕沿上笑:“这下好了,总算安生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二舅家的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再也没听见那“呜呜”的叫魂声。后来我才知道,那女娃的爹娘是教书先生,逃荒的时候带着一箱子书,想给黑风岭的孩子教书,可没成想,却把命丢在了这儿。那只红绣鞋,是她娘走之前给她做的,说等开春了,就穿着新鞋去学堂。

现在每年开春,老槐树林里都会开一片迎春花,黄灿灿的,像铺了层金子。村里人都说,那是女娃回来了,看着黑风岭的孩子读书,看着这地方越来越好。只是没人再敢在雪夜去老槐树林,怕惊扰了她,也怕想起那个冻在雪地里的冬天。

有一回我问二舅,那女娃会不会再回来叫魂。二舅摸了摸我的头,指着窗外的迎春花:“她不是来叫魂的,她是来找人的——找愿意听她说话,愿意帮她找鞋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她好,她就不会害你。”

我看着那些迎春花,突然觉得,黑风岭的雪,好像也没那么冷了。